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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女郎
“老董,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市郊的一栋别墅楼顶天台上,曾毅问着董力阳。来这里之前,董力阳说是他的朋友已经在等着了,结果来了半个小时了,茶都喝了一壶,董力阳的那位朋友却还没露面。
“马上到,马上到!”董力阳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我已经打电话催过了,说是马上就到,请曾局长再稍等片刻。”
曾毅直摇头,以前董力阳可是从来都不办这不靠谱的事情,今天明显有点奇怪,也不知道董力阳所说的这位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董力阳又去沏了一壶新茶,给曾毅满满倒了一杯,道:“曾局长,你再尝尝这个茶,这是我一位对茶道十分精通的朋友亲手炒制的,味道还不错!”
曾毅摆摆手,笑道:“不喝了,一肚子的水,今天实在是喝不下了!”
董力阳就轻轻一跺脚,面色焦急,大概也是埋怨自己那个朋友说话没个准,自己把曾毅都请来了,她却迟迟到不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看大夫的啊,何况还是请曾毅这位大神医出马!
正在埋怨,楼下传来低沉的发动机轰鸣声,一辆红色跑车驶了过来。
车子停稳之后,从里面下来个红衣女子,身姿曼妙挺拔,锁好车,红衣女郎没有着急上楼,而是从小挎包里掏出一面镜子,对着楼下的灯光细细地照了起来。
曾毅便皱了皱眉,不是因为对方磨蹭,而是没想到董力阳的朋友会是位年轻女郎,加上董力阳今天的反常举动,曾毅轻而易举就能猜到,董力阳和这年轻女郎之间怕是有着不可示人的关系啊。
“人到了!”董力阳道了一声。从座椅上站起来,对着楼下挥了挥手。
不过那女郎只顾看镜子,也没有瞧到董力阳的动作,她站在那里照了好半天,这才收起小镜子,然后踩着细细的高跟“噔噔”地走进了楼里。
“我到下面去接一下!”董力阳向曾毅告罪一声,就拔脚下了天台,去迎那位红衣女郎去了。
过了有两分钟,董力阳回来了。身后跟着那位红衣女郎,上到天台,董力阳哈哈笑道:“来,菲菲,赶快来见过曾局长!”
曾毅便站起身来。朝对方微微颔首示意,算是打了个招呼。
红衣女郎走过来伸出手,柔声道:“曾局长你好,我常听董总提起你,说你是位年轻有为的大干部,今日一见,果然和董总讲的一样!”
曾毅只是跟对方浅浅一划拉。随即收回手,淡淡说道:“董总过誉了!”
握过手,曾毅还没看清楚对方的样貌,就在上楼的工夫里。红衣女郎的鼻梁上添了一副大大的墨镜,刚才打招呼的时候也不肯摘下。这让曾毅觉得不很舒服,初次见面,对方就用墨镜遮住真容。这个行为说浅了是不礼貌,说深了。那就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这里风大!”董力阳察觉到了曾毅的不快,赶紧出来打个圆场,用“风大”把这个事情解释了一下,然后抬起手笑道:“我们到楼下去谈吧!”
曾毅点了点头,不管这个红衣女郎是什么做派,自己和董力阳的交情是摆在这里呢,当下就跟着董力阳一起往楼下去了。
回到楼里的大客厅坐下,红衣女郎却远远落在了后面,她顺着墙根慢慢地磨蹭,把脸上的墨镜往下稍稍推了一点,然后又拿出小镜子在仔细地瞅着。也不知道脸上到底有什么东西,需要这么频繁地看。
“菲菲,赶紧过来!”董力阳催促了一句,这次的口气严峻了几分。
那位红衣女郎这才收起小镜子,只是又把墨镜戴好,来到了大客厅之内,道:“董总,你给我请的神医呢?”
董力阳便道:“难怪你的眼睛会出问题,神医可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嘛!”
红衣女郎先是一怔,随即有些吃惊,看着曾毅的那一身警服,道:“曾局长不……不是警察吗?”
“公安局长就不能会医术吗?”董力阳笑了两声,招手道:“快让曾局长瞧瞧你的眼睛,有曾局长这位大国手出马,你的眼睛三两天之内保准好!要知道,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让曾局长给瞧病的!”
曾毅只是摆了摆手,自己连对方眼睛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哪能保证三两天就好,万一情况严重,别说三两天了,就是三两月说不定也很难见好。
红衣女郎便来到曾毅跟前,道:“曾局长,那就拜托你了,赶紧让我的眼睛好起来吧!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都没法出去见人了,愁死了!”
曾毅微微一点头,道:“我先看看情况!老董都开了口,我肯定会尽力的!”
董力阳一旁就道:“还不赶紧把墨镜给摘了,大晚上戴个墨镜,像什么话!”
红衣女郎倒是没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就把墨镜摘了,然后嘟囔道:“曾局长你看,我这个样子都丑死了!”
曾毅眉头微锁,有点不明白红衣女郎这话从何而来,因为对方摘下墨镜之后,根本看不出哪里丑,反而漂亮到令人惊艳,生就了一张天雕地琢的面庞,五官又极其精致,这么近距离看,也挑不出任何瑕疵。
往对方的眼睛细看,曾毅这才发现,红衣女郎的眼珠子是红肿的,除此以外,便再也看不出什么别的问题了。
“说一说情况吧!”曾毅问到,仅凭看,确实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
董力阳便在解释道:“她的这个眼睛,已经红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大概有两个月了,期间中医西医都看了,请的全是大专家,内服外用的药,也换了好几样,可惜都没有效果。要不是这样,我也轻易不敢麻烦你啊。”
曾毅便有些纳闷了,自己的这双眼睛不敢说是火眼金睛,至少还是有几分水平的,对方的眼睛真要是有什么大问题,自己绝不应该看不出来,可自己已经仔仔细细瞧了两遍,对方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眼珠子发红,只是因为上火引起的。
这么个小毛病,吃点下火消炎的药就能见好,街边随便一个小诊所的大夫都能治,董力阳却兴师动众跑到中化来请自己治,这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谨慎起见,曾毅又问了对方眼睛发红前后的一些细节情况,免得有什么地方自己给疏漏了,结果把能想到的情况都问了一遍,曾毅也没有什么发现。
最后,曾毅只得给对方把了个脉,仔细诊了有两分钟,曾毅收了脉,坐在那里思索。
董力阳便问道:“曾局长,你看这个情况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不难治吧?”
曾毅微微摇头,这有什么难治的,就是个上火,董力阳也真是太离谱了,曾毅便道:“不难治,就是……”话没说完,曾毅看到那红衣女郎坐在那里翻出了小镜子,对着眼睛又照了起来。
这说了半截的话,曾毅就给打住了,他原本要说“就是个上火”,没有什么大毛病。
董力阳看曾毅停下话头,心里不由一紧,道:“看出什么,曾局长就说什么。”
“忘了问一句,菲菲是做什么工作的?”曾毅突然换了个话题,看着董力阳。
红衣女郎挪开镜子,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曾毅,似乎对曾毅没有认出自己是谁,感到十分惊讶。
“她是做演员的,拍过几部片子,入行没有多久!”董力阳解释了一下。
曾毅“哦”了一声,董力阳这么一讲,他确实想起来了,自己还真见过这个红衣女郎,曾毅笑道:“难怪我觉得有点眼熟,我们市局对面百货大楼上面的那副巨大广告海报,好像用的就是菲菲的照片!”
“是珠宝广告吗?”红衣女郎问了一句,面有得色。做明星的,最怕别人认不出自己,却又常常怕别人会认出自己,但你真要是认不出她,她肯定比谁都要着急。
曾毅点了点头,道:“好像是!”
“那是个国际大品牌,我去做代言,还是董总给介绍的呢!”红衣女郎又补充了一句。
董力阳侧脸看了一眼,示意红衣女郎少讲话,董力阳最清楚曾毅的性子,那根本就不是会追星的人,他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别说你是个明星,你就是东江省的领导,曾毅也照样不感冒。
“可惜了,可惜了!”曾毅突然叹了两句,面有惋惜之色。
红衣女郎便愣住了,不知道曾毅这句“可惜”从何而来,是说自己代言那个珠宝可惜了呢,还是珠宝找自己代言可惜了。
董力阳倒是个明白人,知道曾毅说的根本不是代言的事,他道:“情况不太好?”
曾毅微微摇头,面色十分严肃,看着董力阳道:“菲菲的眼睛,倒是个小问题,不难治,吃两天药就能好;我可惜的是,菲菲今后可能再也接不到代言,也做不成明星了,实在是令人感到惋惜啊!”
“为什么!”红衣女郎一下站了起来,俏目怒视曾毅,问道:“我为什么就做不成明星了!”
引火下行
董力阳也有些诧异,不明白曾毅这话是什么意思,道:“曾局长,这话是从何说起啊!菲菲她入行的时间并不长,今后的发展潜力还是很大……”
曾毅淡淡说道:“商家和大众,好像都不太可能接受一位瘫痪了的明星吧?”
董力阳大惊,只是个眼珠子发红,怎么就能严重到会瘫痪呢,当时董力阳表情就凝重了几分,沉声问道:“曾局长,情况真有这么严重!”
“你胡说!”红衣女郎此时回过神了,有些无法接受曾毅的这个论断,道:“我好端端的,怎么会瘫痪,上个月我还刚刚做了体检,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你这个庸……”
“闭嘴!”
董力阳大喝一声,制止了红衣女郎,否则曾毅就要被人骂作是庸医了。
红衣女郎俏目圆睁,还准备再讲两句,被董力阳狠狠地瞪了回去,别人的话可以不信,但曾毅的本事董力阳是知道,那医术之精,几乎已经到了一语断生死的地步,再加上自己和曾毅的关系,曾毅断然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董力阳使了眼色,示意红衣女郎到旁边坐着,然后他看着曾毅,道:“曾局长,菲菲她年纪小、不懂事,说话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给你赔罪了!”
曾毅摆摆手,道:“老董你和我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想多了!”
董力阳这才放心下来,曾毅的医术不敢说是大国手,至少也是当世神医,,也没人说曾毅是庸医。今天病还没看呢,就被一个小女娃骂作是庸医,这实在有点太过分了。董力阳怕曾毅心里会有想法,看病是小事情,但要是因为这事得罪了曾毅,那就是大事情了。
好在曾毅根本没往心里去,他刚才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在这里放着,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呢。
“菲菲的情况。真有那么严重吗?”董力阳又回到刚才的问题上。
曾毅神情凝重地点了头,道:“如果不进行治疗的话,或许瘫痪都不是最严重的情况。”
董力阳更加吃惊,如果瘫痪都不算最严重的,那什么才算最严重。看来菲菲的问题已经是非常严重了。
红衣女郎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仍旧怒目而视,她觉得曾毅根本就是在诅咒她。
“曾局长,你想想办法吧!”董力阳看着曾毅,道:“你要是都没有办法,那别人就更没办法了。”
曾毅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那红衣女郎。道:“我先扎两针,看看情况如何,然后再决定如何治疗!”
红衣女郎很不情愿,换了任何人。如果被平白无故地诅咒要瘫痪,别说是不愿意配合了,搞不好都要当场打起来。
“你是大神医,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董力阳赶紧应了下来,回头瞪着红衣女郎。道:“还不赶紧谢谢曾局长!今天遇到曾局长,那是你的福气,换了是别人,就是用八抬大轿来请曾局长,曾局长也不一定会出手的!”
曾毅摆了摆手,道:“无妨!菲菲有点情绪,那也是可以理解,这事如果掉在自己头上,肯定也一时难以接受。”
董力阳瞪了半天,红衣女郎才磨磨蹭蹭过来,一脸的不情不愿。
曾毅只是笑了笑,然后从手指上抽出金针,道:“今天没带行医箱,就用这根金针吧!”
红衣女郎看到曾毅的金针,眼前为之一亮,随即又看了看董力阳,那眼中的意思,分明是让董力阳也给自己弄一根这样的首饰来,倒是十分别致。
董力阳没理会那红衣女郎的眼神,只等着曾毅开始动手。
曾毅拿起金针,一下抖直了,对红衣女郎道:“我的针扎下去,如果有什么反应,就告诉我!”
红衣女郎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眼睛长期发红,只是你这个病的初期征兆,我现在就从眼睛这里扎一针,让你先了解一下自己身体的实际情况!”
曾毅说了一句,就手抬针起,没等红衣女郎再有什么回应,针已经从对方的眼角处扎了进去。
董力阳的心“噌”地抽了起来,我的娘,这一下扎进去,还不得把眼睛给扎漏了啊。
红衣女郎也是先吓了一跳,想动又不敢动,等了几秒,发现眼睛一点感觉都没有,便有些镇定下来了,冷声道:“没有一点感觉。”
“别着急!”曾毅淡淡道了一句,那根金针继续往里进。
董力阳的心就不是抽了,而是整个凝固起来了,他眼睁睁看着曾毅那根近尺长的金针,一寸一寸地扎了进去,眨眼间就进去一半。董力阳见过针灸,但没见过曾毅这样针灸的,这么长的针从眼睛处扎进去,不得把脑袋给扎穿了?
“有什么感觉?”这次是董力阳紧张地问了一句。
红衣女郎似乎也有点吓傻的意思,针就是在她的眼睛旁边一寸一寸进去的,她自己也能看得到,针进去这么长,红衣女郎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了,甚至都不敢呼吸了,脸绷得紧紧的。董力阳在旁边问她,她都没有听到,全部的心神都在那根金针上。
再往里进了一寸,曾毅停了下来,两根手指轻轻捻提了两下,然后手掌罩在针尾处,像是在感觉什么。
过了一会,曾毅道:“现在应该有感觉了吧?”
红衣女郎一脸紧张,道:“没……没有感觉。”
“不是针的感觉,是身体别的部位,腿麻不麻?”曾毅问到。
红衣女郎感觉一下,道:“腿也没有感觉!”
曾毅便侧脸看向董力阳,道:“老董,你掐一下她的腿!”
董力阳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在红衣女郎的小腿处轻轻掐了一下。问道:“麻不麻?”
红衣女郎的眼睛一下瞪大了,有些惊慌,道:“你再使点劲!”
董力阳一看这反应,就知道出问题了,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问道:“这次呢?”
“你再使劲点……”红衣女郎这次的声音就有点发颤了,因为她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小腿了,董力阳掐了两次,她完全没有直觉。
董力阳这次便狠狠掐了一下。肉眼都能看到腿被掐得鼓起一个肉疙瘩。
“老……董总,我的腿没有知觉了。”红衣女郎脸色一变,声音就成了哭腔,道:“我是不是真的要瘫痪了……”
“不会,不会!”董力阳连忙安慰着。道:“这不是有曾局长在吗,不管是什么病,到了曾局长这里都不是病,你放心好了。”
“我不想瘫痪……我才刚刚出名……”红衣女郎的眼泪就有些止不住了,紧接着身体都开始抽动了,道:“我还接了两部戏没有拍呢……”
董力阳也顾不上再安慰她了,对曾毅道:“曾局长。你可得想一想办法,我知道这难不住你。”
曾毅沉着脸点头,道:“我再扎一针,看看情况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说着。曾毅提着金针轻轻捻着,不到三秒,就把金针取了出来,随即抬起红衣女郎的右臂。在胳膊上又施了一针。
和刚才那一针不同,这一针刚扎进去。红衣女郎就喊了起来,道:“冷!冷!”
“哪里冷?”董力阳问到。
红衣女郎指着自己的腿,道:“腿冷!非常冷!”话没说完,人先打了几个冷颤。
“稍微忍耐片刻!”曾毅道了一句,继续行针,红衣女郎的冷颤打个不停,就像是进了冷风地里一样。
三分钟后,曾毅取出针,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红衣女郎停止了打冷颤,仔细感觉了一下两腿,道:“好像还是有点冷!”
曾毅把金针一圈一圈往手里上绕着,随口问道:“冷到哪个位置?到脚腕,还是到膝盖?”
红衣女郎道:“好像就是脚冷,脚腕以上的部位,似乎不冷了……”
曾毅的金针此时已经恢复原状,又变成了一朵梅花戒指,听了红衣女郎的话,他道:“渐冻人听说过吧?你的情况还不算是最严重,只是脚腕以下感觉冷,如果冷感到了膝盖以上,那就无药可医了。”
红衣女郎此时已经不敢不相信曾毅的话了,道:“那我这个能治好吗?”
“现在还不能确定!”曾毅两手往身后一背,道:“我刚才扎的那两针,已经把冷感暂时封在脚部了,后面再吃点药,如果吃药之后冷感消失了,那就是见好了,如果冷感不消失或者出现扩散迹象,那就比较棘手了。”
红衣女郎一听,眼泪又开始掉了下来,盯着董力阳道:“董总,你得帮我啊……”
“帮,肯定帮!”董力阳都有点头大了,道:“先别哭了,这不是有曾局长这位大神医在嘛!你先到楼下去休息一会,我和曾局长商量一下治疗的事情。”
红衣女郎只好站起来,起身的时候,先轻轻迈了两步感觉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下楼去了。
等红衣女郎消失在楼梯口,董力阳就回身看着曾毅,道:“曾局长,情况到底如何,真有那么严重吗?”
曾毅斜眼瞥了一下,发现红衣女郎走的时候,竟然把她的那面小镜子给落在了沙发上,便伸手拾起,笑了一声,轻声道:“骗她的!”
董力阳就瞪大了眼睛,也像是看着怪物一般看着曾毅,认识曾毅这么久,他还没见过曾毅会开这么无聊的玩笑,那边都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
曾毅此时甩了甩手里的小镜子,道:“知道她的眼睛为什么好不了吗?问题就出在这面镜子上!”
董力阳接过那面镜子,拿在手里前后反正仔仔细细地看了不下三遍,没有看出有任何异常,这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不过是贴了个奢侈品的商标罢了,怎么可能会把人的眼睛照得两个月红肿呢。董力阳便半信半疑地问道:“曾局长。这面镜子究竟有什么问题?”
曾毅笑着坐下,道:“镜子便是人心,是有魔力的!”
董力阳捏着手里的镜子,一脸的惊诧莫名,镜子是有魔力的,到底是曾毅在说胡话呢,还是自己在做梦呢,怎么感觉如此不真实呢!
曾毅示意董力阳坐下说话,等董力阳坐下。曾毅稍稍侧身,靠着沙发的扶手,对董力阳笑着问道:“老董,你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董力阳照了照镜子,道:“就是我这张肥脸啊!”
“那你知道菲菲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吗?”曾毅又问。
董力阳有点明白了。但又不太明白,疑惑问道:“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更大的名气、更多的代言、看到了人生的未来!”曾毅笑呵呵捧起茶杯,道:“你老董的脸,那就是一张脸,而菲菲的脸,不仅仅是一张脸!”
董力阳“啊”了一声,彻底明白过来了。菲菲是靠长相吃饭的,那张天地雕琢而成的脸,便是菲菲最大的资本,而他董力阳的脸。不过是让人记得罢了,不会为他带来一毛钱的额外收益。
“这和她眼睛好不了有什么关系?”董力阳问到。
曾毅笑道:“眼睛红肿的原因,就是上火了,小毛病而已。中医上讲。心为火,意念为火。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吗?菲菲对于她的那张脸非常在意,只有一丝的空,她都会拿起镜子,看看自己的眼睛有没有红肿消褪?你在意哪里,意念就在哪里,如此在意自己的眼睛,这火又如何能下得去,就是吃再多的药,也没用的!”
让曾毅这么一点,董力阳恍然大悟,他这才想起,菲菲果然是只要一抓到机会,就拿起镜子照来照去,注意力始终在那双红肿的眼睛上,每天照镜子的次数,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九次了。
难怪曾毅要说菲菲会瘫痪,又搞出个脚冷,这不就是让菲菲的注意力从眼睛转移到脚上吗,眼睛红不过是看起来不漂亮了,可瘫痪就是个大事了,这是要引“火”下行啊!
火下去了,这眼睛自然就好了!果然有曾毅的一套!
“就是这个原因?”董力阳问到,困扰自己有两个月的头疼事,原来就是因为这么一个细节造成的?
曾毅轻微摇头,道:“除了镜子,也跟你老董有点关系。”
董力阳就有点意外,道:“她的眼睛好不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一出道,便有你老董这样的大金主捧着,换了是谁,都难免会心骄气盛,如此一来,只有有一件事不顺心,想不上火都难!”曾毅轻描淡写地说到。
董力阳仔细一回想,发现还真是如此,好像就是菲菲想在一部戏里当女一号,自己答应了去帮忙,结果后来一忙给忘了,等想起来的那时候,那部戏女一号已经定了,紧接着第二天,菲菲的眼睛就红了。
如果是别的医生讲,董力阳听听也就罢了,但曾毅提这个事,就不单单是提讲事情本事了,而是对董力阳有所暗示。
董力阳心里明白得很,长叹一声气,道:“曾局长,你说到了老董我今天这个地步、这个岁数,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追求的,也就那么回事了吧,菲菲这个人其实没有什么心机。”
曾毅看董力阳明白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对于董力阳这样的人来讲,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比什么人都清楚,曾毅只不过出于情义,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罢了。
“时间不早,那我就先回去了!”曾毅拍拍扶手,站起身来,笑道:“对了,你那位朋友炒得这个茶,味道还真不错!”
董力阳呵呵笑了两声,道:“明天我给你送过去,顺便取一些治疗脚部发冷的特效药!”
曾毅笑了笑,便迈步朝楼下去了,董力阳跟在后面,一直目送车子消失了踪影,这才转过身,随即又换上一脸的凝重和忧心忡忡。
车辆捐赠
在众人的惊惧之中,曾毅提出的人事调整方案就得到了通过。
高晓东肯定是要反对的,他仔细看过了那份调整方案了,自己的几个心腹左膀右臂在这份方案上全部都靠边站了,如果让曾毅这份方案通过的话,那么曾毅就实质性地控制了全局,接下来的事情,必然是对局领龘导班子的分工进行调整。
此时反对,还可以挽回败局,真等到了调整分工的时候再反对,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底下全是曾毅的人了。
只是等高晓东准备要站出来反对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局领龘导班子里的格局态势,就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局领龘导班子成员中的那些中间派,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彻底倒向了曾毅,这些习惯了做“墙头草”、“和事佬”的人,原本在局里就没什么分量,就算是进行中层干部大调整,他们也没有什么损失,所以犯不着拿自己的前途去冒险。刚才陈立武被带走的事情,对他们造成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紧接着,又有两个原本算是高晓东这边人,也在一番权衡之后,选择了支持曾毅的人事调整方案。
数了数人头之后,高晓东只能在心中长叹,就算自己站出来反对,也是无济于事了,在局领龘导班子里,曾毅已经拿到了绝大多数的支持票。
谁都清楚这次人事调整之后意味着什么,可谁也没有站出来反对,最后,就按照曾毅口中所谓的“学习成绩”,对局里的中层干部进行了一次大调整。至于那些人的“学习成绩单”,除了曾毅之外谁也没有见到过。
会议结束之后,曾毅端着杯子就往外走,其余的人心事重重跟在后面。
出门刚走两步,办公室有人匆匆跑过来,来到曾毅跟前站定,打个敬礼,道:“报告局长,楼下来了二十辆新车!”
曾毅微微一皱眉,有点纳闷完全弄不清楚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楼下来了什么新车,跟局里有什么关系。
汪宏毅就道:“是怎么回事,把话讲清楚!”
那人又道:“楼下来了二十辆新车,说是赠给局里的,让我们找个人去接收!”
汪宏毅就疑惑地看向了曾毅,他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有企业向局里赠车,不过那都会提前联系好,然后搞个简单的交车仪式,哪有这样突然上门赠车的,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赠车的人到底是谁。
曾毅思索了一下,突然想起件事大概知道这车是谁赠的,当即道:“二十辆车可不是个小数字,为了表示谢意,我们就都过去吧!”
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大家也很想知道这些车到底是谁送的,一出手就是二十辆,这何止是财大气粗简直就是视钱财如粪土啊!
到了楼下就看到市局大楼前的空地上,整整齐齐排了二十辆崭新的车子,十辆轿车,十辆越野都已经喷上了警车的标准外观,只是没有挂牌而已。
曾毅一露面,新车堆里就跑出来个人,快步来到曾毅面前道:“曾局长您好!”
“董总让你来的?”曾毅问到。
那人点着头,答道:“董总马上就到他让我先把车子送到曾局长这里。”
话音刚落,一辆黑车豪华轿车就到了市局门口,车门打开,董力阳从里面跳下,人未至,爽朗的笑声先起,道:“哈哈哈,曾局长,老董来兑现承诺来了!”
曾毅也是哈哈一笑,迈步迎向董力阳,道:“董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高晓东看清楚董力阳的模样,不禁大吃一惊,这不是东江巨富董力阳吗!
其他人也认出了董力阳,同样吃惊不已,董力阳可不是一般的小商人,那是手眼通天的巨商,许多京城的权贵都是董力阳的座上宾,至于省里和董力阳交好的大人物,更是数都数不过来,很多时候,董力阳的一句话,要比很多官员的话还管用。
董力阳上前握住曾毅的手,脸带歉意,道:“上次吃饭的时候,答应要为中化市局办几辆车子,拖了这么久才送来,曾局长可不要见怪啊!”
“怎么会!”曾毅笑着,道:“董总你的这份礼太贵重了,我代表中化市的所有警务人员,感谢董总对我们中化市局的信任,以及对中化市治安工作的大力支持和帮助。”
说着,曾毅抬起手,向董力阳敬了个礼。
“言重了,言重了!”董力阳连连摆手,道:“我的这点东西跟曾局长的辛苦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保一方平安的,是曾局长,我不过是尽一点绵薄之力罢了。”曾毅也没有跟董力阳多客气,吩咐汪宏毅去给董力阳出一个警车交接的手续,准备一个简单的仪式,然后就请董力阳往大楼里去。
曾毅和董力阳在前走,市局的其他领龘导跟在后面,大家也都看得明白,曾毅和董力阳关系很不一般。
别的企业捐二十辆车,那绝对是超级大手笔了,但对于董力阳这样的人来讲,这就是一件夹不上筷子的小事情,别说由董力阳亲自过来送车,这样的事,在董力阳的企业内,怕是都递不到董力阳眼皮子底下吧。
要知道董力阳的手指头随便一划拉,那都是上亿利润的大项目,怎么可能会为这区区二十辆车,就专程来中化市一趟呢。
答龘案很简直,这是冲着曾毅的面子和交情来的!
高晓东的脸紧紧绷着,实在没有料到,曾毅居然还有这种关系,想要和曾毅斗,难度实在太大了,自己是不是也需要和别人一样,改变一下策略呢?
趁着进电梯没人的空,曾毅道:“董总,这么点事,怎么还劳你亲自过来一趟?”
董力阳嘿嘿笑了两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有事要请曾局长帮忙啊!”
曾毅也没推推阻阻,直接说道:“只要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会尽力的!”
“事倒不是大事,但这件事只有曾局长能帮我!”董力阳笑了两声。
曾毅一怔,随即就有点明白了,除了看病,也没别的事了,曾毅便笑道:“我看董总面色红润,气色极佳,好像不用我帮忙吧!”
“是我的一个朋友!”董力阳只是笑,却不说到底是谁。
曾毅便有点纳闷了,看董力阳说话这轻松自在的样子,他的那位朋友应该病得不严重;可要说不严重吧,董力阳又亲自跑到中化来了,这说明董力阳和那位朋友关系非同一般,而且病应该不好治。
这就把曾毅给搞糊涂了,道:“老董,你这到底在搞什么花样啊!”
“等见着人,你就明白了!”董力阳还是没说到底是什么人要看病,病的情况怎么样,而是叹了口气,道:“不过,在这之前,怕是得先见见中化市的领龘导。”董力阳不管到哪里,只要一露面,当地政府的领龘导肯定都要跟他见上一面的。
曾毅只得无奈摇头,也不打算问董力阳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就像董力阳说的,见到人也就清楚了。这事还由不得曾毅推辞,毕竟和董力阳认识多年,关系在那摆着的,董力阳开了口,这个忙就必须帮。
到楼上坐了没有多大一会,董力阳口中所讲的中化市领龘导就来了。
最先露面的就是庞东海了,庞东海直接到了市局,当面向董力阳的慷慨表示了谢意,作为书龘记,庞东海这个举动完全是合情合理的,谁都挑不出理来。
只是庞东海跟董力阳坐了一会工夫后,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他发现中化市局的其他班子成员,或坐或站,全都位于曾毅身后,半点不敢逾越。要在以前,只要庞东海在场,这些人就会簇拥在庞东海的前后左右!
眼前这个现象,只能说明庞东海已经失去了中化市局的掌控,他的脸色又岂能好看。
环顾一圈,没有看见陈立武,庞东海的心里就更是不高兴,平时市局有什么风吹草动,陈立武必然会向自己汇报,而今天董力阳过来这么重要的事情,陈立武竟然没有汇报,自己还是从别人那里得知的。
可惜庞东海错怪了陈立武,此时陈立武肯定很想联系庞东海,可惜身不由己,无法办到了。
今天的会议实在令人震撼,大家本来就没回过神,再加上董力阳赠车的事情,到现在还没人想起要去告诉庞东海一声陈立武的事情。
很快,不像庞东海这样方便亲自到市局来的领龘导,也都派了人过来,热情邀请董力阳。
董力阳推脱不过,就跟着曾毅到市里走了一趟,分别去见了张卫正和赵贞吉,又吃了顿饭,至于其他的中化市领龘导,董力阳就没有必要再去见了,他也没兴趣去见。
即便如此,从市里回来,也已经是天黑了。
董力阳把曾毅请到自己的车上,歉意说道:“曾局长,还得辛苦你走一趟,我的那个朋友还等着呢!”
“行,走吧!”曾毅笑着无奈点头,董力阳到现在也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力阳吩咐了一声,司机便驾车往中化市的市郊去了。
红衣女郎
“老董,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市郊的一栋别墅楼顶天台上,曾毅问着董力阳。来这里之前,董力阳说是他的朋友已经在等着了,结果来了半个小时了,茶都喝了一壶,董力阳的那位朋友却还没露面。
“马上到,马上到!”董力阳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我已经打电话催过了,说是马上就到,请曾局长再稍等片刻。”
曾毅直摇头,以前董力阳可是从来都不办这不靠谱的事情,今天明显有点奇怪,也不知道董力阳所说的这位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董力阳又去沏了一壶新茶,给曾毅满满倒了一杯,道:“曾局长,你再尝尝这个茶,这是我一位对茶道十分精通的朋友亲手炒制的,味道还不错!”
曾毅摆摆手,笑道:“不喝了,一肚子的水,今天实在是喝不下了!”
董力阳就轻轻一跺脚,面色焦急,大概也是埋怨自己那个朋友说话没个准,自己把曾毅都请来了,她却迟迟到不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看大夫的啊,何况还是请曾毅这位大神医出马!
正在埋怨,楼下传来低沉的发动机轰鸣声,一辆红色跑车驶了过来。
车子停稳之后,从里面下来个红衣女子,身姿曼妙挺拔,锁好车,红衣女郎没有着急上楼,而是从小挎包里掏出一面镜子,对着楼下的灯光细细地照了起来。
曾毅便皱了皱眉,不是因为对方磨蹭,而是没想到董力阳的朋友会是位年轻女郎,加上董力阳今天的反常举动,曾毅轻而易举就能猜到,董力阳和这年轻女郎之间怕是有着不可示人的关系啊。
“人到了!”董力阳道了一声,从座椅上站起来,对着楼下挥了挥手。
不过那女郎只顾看镜子,也没有瞧到董力阳的动作她站在那里照了好半天,这才收起小镜子,然后踩着细细的高跟“噔噔”地走进了楼里。
“我到下面去接一下!”董力阳向曾毅告罪一声就拔脚下了天台,去迎那位红衣女郎去了。
过了有两分钟,董力阳回来了,身后跟着那位红衣女郎,上到天台,董力阳哈哈笑道:“来,菲菲,赶快来见过曾局长!”
曾毅便站起身来,朝对方微微颌首示意,算是打了个招呼。
红衣女郎走过来伸出手柔声道:“曾局长你好,我常听董总提起你说你是位年轻有为的大干部,今日一见,果然和董总讲的一样!”
曾毅只是跟对方浅浅一划拉随即收回手,淡淡说道:“董总过誉了!”
握过手,曾毅还没看清楚对方的样貌,就在上楼的工夫里红衣女郎的鼻梁上添了一副大大的墨镜,刚才打招呼的时候也不肯摘下。这让曾毅觉得不很舒服初次见面,对方就用墨镜遮住真容,这个行为说浅了是不礼貌,说深了,那就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这里风大!”萱冇力阳察觉到了曾毅的不快,赶紧出来打个圆场,用“风大”把这个事情解释了一下,然后抬起手笑道:“我们到楼下去谈吧!”
曾毅点了点头,不管这个红衣女郎是什么做派,自己和董力阳的交情是摆在这里呢,当下就跟着董力阳一起往楼下去了。
回到楼里的大客厅坐下,红衣女郎却远远落在了后面,她顺着墙根慢慢地磨蹭,把脸上的墨镜往下稍稍推了一点,然后又拿出小镜子在仔细地瞅着。也不知道脸上到底有什么东西,需要这么频繁地看。
“菲菲,赶紧过来!”董力阳催促了一句,这次的口气严峻了几分。
那位红衣女郎这才收起小镜子,只是又把墨镜戴好,来到了大客厅之内,道:“董总,你给我请的神医呢?”
董力阳便道:“难怪你的眼睛会出问题,神医可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嘛!”
红衣女郎先是一怔,随即有些吃惊,看着曾毅的那一身警服,道:“曾局长不…不是警察吗?”
“公安局长就不能会医术吗?”董力阳笑了两声,招手道:“快让曾局长瞧瞧你的眼睛,有曾局长这位大国手出马,你的眼睛三两天之内保准好!要知道,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让曾局长给瞧病的!”
曾毅只是摆了摆手,自己连对方眼睛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哪能保证三两天就好,万一情况严重,别说三两天了,就是三两月说不定也很难见好。
红衣女郎便来到曾毅跟前,道:“曾局长,那就拜托你了,赶紧让我的眼睛好起来吧!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都没法出去见人了,愁死了!”曾毅微微一点头,道:“我先看看情况!老董都开了口,我肯定会尽力的!”
董力阳一旁就道:“还不赶紧把墨镜给摘了,大晚上戴个墨镜,像什么话!”
红衣女郎倒是没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就把墨镜摘了,然后嘟囔道:“曾局长你看,我这个样子都丑死了!”
曾毅眉头微锁,有点不明白红衣女郎这话从何而来,因为对方摘下墨镜之后,根本看不出哪里丑,反而漂亮到令人惊艳,生就了一张天雕地琢的面庞,五官又极其精致,这么近距离看,也挑不出任何瑕疵。
往对方的眼睛细看,曾毅这才发现,红衣女郎的眼珠子是红肿的,除此以外,便再也看不出什么别的问题了。
“说一说情况吧!”曾毅问到,仅凭看,确实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
董力阳便在解释道:“她的这个眼睛,已经红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大概有两个月了,期间中医西医都看了,请的全是大专家,内服外用的药,也换了好几样,可惜都没有效果。要不是这样,我也轻易不敢麻烦你啊。”
曾毅便有些纳闷了,自己的这双眼睛不敢说是火眼金睛,至少还是有几分水平的,对方的眼睛真要是有什么大问题,自己绝不应该看不出来,可自己已经仔仔细细瞧了两遍,对方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眼珠子发红,只是因为上火引起的。
这么个小毛病,吃点下火消炎的药就能见好,街边随便一个小诊所的大夫都能治,董力阳却兴师动众跑到中化来请自己治,这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谨慎起见,曾毅又问了对方眼睛发红前后的一些细节情况,免得有什么地方自己给疏漏了,结果把能想到的情况都问了一遍,曾毅也没有什么发现。
最后,曾毅只得给对方把了个脉,仔细诊了有两分钟,曾毅收了脉,坐在那里思索。
董力阳便问道:“曾局长,你看这个情况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不难治吧?”
曾毅微微摇头,这有什么难治的,就是个上火,董力阳也真是太离谱了,曾毅便道:“不难治,就是…,”话没说完,曾毅看到那红衣女郎坐在那里翻出了小镜子,对着眼睛又照了起来。
这说了半截的话,曾毅就给打住了,他原本要说“就是个上火”,没有什么大毛病。
董力阳看曾毅停下话头,心里不由一紧,道:“看出什么,曾局长就说什么。”
“忘了问一句,菲菲是做什么工作的?”曾毅突然换了个话题,看着董力阳。
红衣女郎挪开镜子,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曾毅,似乎对曾毅没有认冇出自己是谁,感到十分惊讶。
“她是做演员的,拍过几部片子,入行没有多久!”董力阳解释了一下。
曾毅“哦”了一声,董力阳这么一讲,他确实想起来了,自己还真见过这个红衣女郎,曾毅笑道:“难怪我觉得有点眼熟,我们市局对面百货大楼上面的那副巨大广告海报,好像用的就是菲菲的照片!”
“是珠宝广告吗?”红衣女郎问了一句,面有得色。做明星的,最怕别人认不出自己,却又常常怕别人会认出自己,但你真要是认不出她,她肯定比谁都要着急。
曾毅点了点头,道:“好像是!”
“那是个国际大品牌,我去做代言,还是董总给介绍的呢!”红衣女郎又补充了一句。
董力阳侧脸看了一眼,示意红衣女郎少讲话,董力阳最清楚曾毅的性子,那根本就不是会追星的人,他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别说你是个明星,你就是东江省的领导,曾毅也照样不感冒。
“可惜了,可惜了!”曾毅突然叹了两句,面有惋惜之色。
红衣女郎便愣住了,不知道曾毅这句“可惜”从何而来,是说自己代言那个珠宝可惜了呢,还是珠宝找自己代言可惜了。
董力阳倒是个明白人,知道曾毅说的根本不是代言的事,他道:“情况不太好?”
曾毅微微摇头,面色十分严肃,看着董力阳道:“菲菲的眼涛,倒是个小问题,不难治,吃两天药就能好;我可惜的是,菲菲今后可能再也接不到代言,也做不成明星了,实在是令人感到惋惜啊!”
“为什么!”红衣女郎一下站了起来,俏目怒视曾毅,问道:“我为什么就做不成明星了!”
引火下行
董力阳也有些诧异,不明白曾毅这话是什么意思,道:“曾局长,这话是从何说起啊!菲菲她入行的时间并不长,今后的发展潜力还是很大……”
曾毅淡淡说道:“商家和大众,好像都不太可能接受一位瘫痪了的明星吧?”
董力阳大惊,只是个眼珠子发红,怎么就能严重到会瘫痪呢,当时董力阳表情就凝重了几分,沉声问道:“曾局长,情况真有这么严重!”
“你胡说!”红衣女郎此时回过神了,有些无法接受曾毅的这个论断,道:“我好端端的,怎么会瘫痪,上个月我还刚刚做了体检,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你这个庸……”
“闭嘴!”
董力阳大喝一声,制止了红衣女郎,否则曾毅就要被人骂作是庸医了。
红衣女郎俏目圆睁,还准备再讲两句,被董力阳狠狠地瞪了回去,别人的话可以不信,但曾毅的本事董力阳是知道,那医术之精,几乎已经到了一语断生死的地步,再加上自己和曾毅的关系,曾毅断然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董力阳使了眼色,示意红衣女郎到旁边坐着,然后他看着曾毅,道:“曾局长,菲菲她年纪小、不懂事,说话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给你赔罪了!”
曾毅摆摆手,道:“老董你和我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想多了!”
董力阳这才放心下来,曾毅的医术不敢说是大国手,至少也是当世神医,,也没人说曾毅是庸医,今天病还没看呢,就被一个小女娃骂作是庸医,这实在有点太过分了。董力阳怕曾毅心里会有想法,看病是小事情,但要是因为这事得罪了曾毅,那就是大事情了。
好在曾毅根本没往心里去,他刚才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在这里放着,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呢。
“菲菲的情况,真有那么严重吗?”董力阳又回到刚才的问题上。
曾毅神情凝重地点了头,道:“如果不进行治疗的话,或许瘫痪都不是最严重的情况。”
董力阳更加吃惊,如果瘫痪都不算最严重的,那什么才算最严重,看来菲菲的问题已经是非常严重了。
红衣女郎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仍旧怒目而视,她觉得曾毅根本就是在诅咒她。
“曾局长,你想想办法吧!”董力阳看着曾毅,道:“你要是都没有办法,那别人就更没办法了。”
曾毅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那红衣女郎,道:“我先扎两针,看看情况如何,然后再决定如何治疗!”
红衣女郎很不情愿,换了任何人,如果被平白无故地诅咒要瘫痪,别说是不愿意配合了,搞不好都要当场打起来。
“你是大神医,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董力阳赶紧应了下来,回头瞪着红衣女郎,道:“还不赶紧谢谢曾局长!今天遇到曾局长,那是你的福气,换了是别人,就是用八抬大轿来请曾局长,曾局长也不一定会出手的!”
曾毅摆了摆手,道:“无妨!菲菲有点情绪,那也是可以理解,这事如果掉在自己头上,肯定也一时难以接受。”
董力阳瞪了半天,红衣女郎才磨磨蹭蹭过来,一脸的不情不愿。
曾毅只是笑了笑,然后从手指上抽出金针,道:“今天没带行医箱,就用这根金针吧!”
红衣女郎看到曾毅的金针,眼前为之一亮,随即又看了看董力阳,那眼中的意思,分明是让董力阳也给自己弄一根这样的首饰来,倒是十分别致。
董力阳没理会那红衣女郎的眼神,只等着曾毅开始动手。
曾毅拿起金针,一下抖直了,对红衣女郎道:“我的针扎下去,如果有什么反应,就告诉我!”
红衣女郎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眼睛长期发红,只是你这个病的初期征兆,我现在就从眼睛这里扎一针,让你先了解一下自己身体的实际情况!”
曾毅说了一句,就手抬针起,没等红衣女郎再有什么回应,针已经从对方的眼角处扎了进去。
董力阳的心“噌”地抽了起来,我的娘,这一下扎进去,还不得把眼睛给扎漏了啊。
红衣女郎也是先吓了一跳,想动又不敢动,等了几秒,发现眼睛一点感觉都没有,便有些镇定下来了,冷声道:“没有一点感觉。”
“别着急!”曾毅淡淡道了一句,那根金针继续往里进。
董力阳的心就不是抽了,而是整个凝固起来了,他眼睁睁看着曾毅那根近尺长的金针,一寸一寸地扎了进去,眨眼间就进去一半。董力阳见过针灸,但没见过曾毅这样针灸的,这么长的针从眼睛处扎进去,不得把脑袋给扎穿了?
“有什么感觉?”这次是董力阳紧张地问了一句。
红衣女郎似乎也有点吓傻的意思,针就是在她的眼睛旁边一寸一寸进去的,她自己也能看得到,针进去这么长,红衣女郎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了,甚至都不敢呼吸了,脸绷得紧紧的。董力阳在旁边问她,她都没有听到,全部的心神都在那根金针上。
再往里进了一寸,曾毅停了下来,两根手指轻轻捻提了两下,然后手掌罩在针尾处,像是在感觉什么。
过了一会,曾毅道:“现在应该有感觉了吧?”
红衣女郎一脸紧张,道:“没……没有感觉。”
“不是针的感觉,是身体别的部位,腿麻不麻?”曾毅问到。
红衣女郎感觉一下,道:“腿也没有感觉!”
曾毅便侧脸看向董力阳,道:“老董,你掐一下她的腿!”
董力阳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在红衣女郎的小腿处轻轻掐了一下,问道:“麻不麻?”
红衣女郎的眼睛一下瞪大了,有些惊慌,道:“你再使点劲!”
董力阳一看这反应,就知道出问题了,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问道:“这次呢?”
“你再使劲点……”红衣女郎这次的声音就有点发颤了,因为她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小腿了,董力阳掐了两次,她完全没有直觉。
董力阳这次便狠狠掐了一下,肉眼都能看到腿被掐得鼓起一个肉疙瘩。
“老……董总,我的腿没有知觉了。”红衣女郎脸色一变,声音就成了哭腔,道:“我是不是真的要瘫痪了……”
“不会,不会!”董力阳连忙安慰着,道:“这不是有曾局长在吗,不管是什么病,到了曾局长这里都不是病,你放心好了。”
“我不想瘫痪……我才刚刚出名……”红衣女郎的眼泪就有些止不住了,紧接着身体都开始抽动了,道:“我还接了两部戏没有拍呢……”
董力阳也顾不上再安慰她了,对曾毅道:“曾局长,你可得想一想办法,我知道这难不住你。”
曾毅沉着脸点头,道:“我再扎一针,看看情况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说着,曾毅提着金针轻轻捻着,不到三秒,就把金针取了出来,随即抬起红衣女郎的右臂,在胳膊上又施了一针。
和刚才那一针不同,这一针刚扎进去,红衣女郎就喊了起来,道:“冷!冷!”
“哪里冷?”董力阳问到。
红衣女郎指着自己的腿,道:“腿冷!非常冷!”话没说完,人先打了几个冷颤。
“稍微忍耐片刻!”曾毅道了一句,继续行针,红衣女郎的冷颤打个不停,就像是进了冷风地里一样。
三分钟后,曾毅取出针,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红衣女郎停止了打冷颤,仔细感觉了一下两腿,道:“好像还是有点冷!”
曾毅把金针一圈一圈往手里上绕着,随口问道:“冷到哪个位置?到脚腕,还是到膝盖?”
红衣女郎道:“好像就是脚冷,脚腕以上的部位,似乎不冷了……”
曾毅的金针此时已经恢复原状,又变成了一朵梅花戒指,听了红衣女郎的话,他道:“渐冻人听说过吧?你的情况还不算是最严重,只是脚腕以下感觉冷,如果冷感到了膝盖以上,那就无药可医了。”
红衣女郎此时已经不敢不相信曾毅的话了,道:“那我这个能治好吗?”
“现在还不能确定!”曾毅两手往身后一背,道:“我刚才扎的那两针,已经把冷感暂时封在脚部了,后面再吃点药,如果吃药之后冷感消失了,那就是见好了,如果冷感不消失或者出现扩散迹象,那就比较棘手了。”
红衣女郎一听,眼泪又开始掉了下来,盯着董力阳道:“董总,你得帮我啊……”
“帮,肯定帮!”董力阳都有点头大了,道:“先别哭了,这不是有曾局长这位大神医在嘛!你先到楼下去休息一会,我和曾局长商量一下治疗的事情。”
红衣女郎只好站起来,起身的时候,先轻轻迈了两步感觉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下楼去了。
等红衣女郎消失在楼梯口,董力阳就回身看着曾毅,道:“曾局长,情况到底如何,真有那么严重吗?”
曾毅斜眼瞥了一下,发现红衣女郎走的时候,竟然把她的那面小镜子给落在了沙发上,便伸手拾起,笑了一声,轻声道:“骗她的!”
董力阳就瞪大了眼睛,也像是看着怪物一般看着曾毅,认识曾毅这么久,他还没见过曾毅会开这么无聊的玩笑,那边都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
曾毅此时甩了甩手里的小镜子,道:“知道她的眼睛为什么好不了吗?问题就出在这面镜子上!”
董力阳接过那面镜子,拿在手里前后反正仔仔细细地看了不下三遍,没有看出有任何异常,这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不过是贴了个奢侈品的商标罢了,怎么可能会把人的眼睛照得两个月红肿呢。董力阳便半信半疑地问道:“曾局长,这面镜子究竟有什么问题?”
曾毅笑着坐下,道:“镜子便是人心,是有魔力的!”
董力阳捏着手里的镜子,一脸的惊诧莫名,镜子是有魔力的,到底是曾毅在说胡话呢,还是自己在做梦呢,怎么感觉如此不真实呢!
曾毅示意董力阳坐下说话,等董力阳坐下,曾毅稍稍侧身,靠着沙发的扶手,对董力阳笑着问道:“老董,你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董力阳照了照镜子,道:“就是我这张肥脸啊!”
“那你知道菲菲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吗?”曾毅又问。
董力阳有点明白了,但又不太明白,疑惑问道:“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更大的名气、更多的代言、看到了人生的未来!”曾毅笑呵呵捧起茶杯,道:“你老董的脸,那就是一张脸,而菲菲的脸,不仅仅是一张脸!”
董力阳“啊”了一声,彻底明白过来了,菲菲是靠长相吃饭的,那张天地雕琢而成的脸,便是菲菲最大的资本,而他董力阳的脸,不过是让人记得罢了,不会为他带来一毛钱的额外收益。
“这和她眼睛好不了有什么关系?”董力阳问到。
曾毅笑道:“眼睛红肿的原因,就是上火了,小毛病而已。中医上讲,心为火,意念为火,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吗?菲菲对于她的那张脸非常在意,只有一丝的空,她都会拿起镜子,看看自己的眼睛有没有红肿消褪?你在意哪里,意念就在哪里,如此在意自己的眼睛,这火又如何能下得去,就是吃再多的药,也没用的!”
让曾毅这么一点,董力阳恍然大悟,他这才想起,菲菲果然是只要一抓到机会,就拿起镜子照来照去,注意力始终在那双红肿的眼睛上,每天照镜子的次数,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九次了。
难怪曾毅要说菲菲会瘫痪,又搞出个脚冷,这不就是让菲菲的注意力从眼睛转移到脚上吗,眼睛红不过是看起来不漂亮了,可瘫痪就是个大事了,这是要引“火”下行啊!
火下去了,这眼睛自然就好了!果然有曾毅的一套!
“就是这个原因?”董力阳问到,困扰自己有两个月的头疼事,原来就是因为这么一个细节造成的?
曾毅轻微摇头,道:“除了镜子,也跟你老董有点关系。”
董力阳就有点意外,道:“她的眼睛好不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一出道,便有你老董这样的大金主捧着,换了是谁,都难免会心骄气盛,如此一来,只有有一件事不顺心,想不上火都难!”曾毅轻描淡写地说到。
董力阳仔细一回想,发现还真是如此,好像就是菲菲想在一部戏里当女一号,自己答应了去帮忙,结果后来一忙给忘了,等想起来的那时候,那部戏女一号已经定了,紧接着第二天,菲菲的眼睛就红了。
如果是别的医生讲,董力阳听听也就罢了,但曾毅提这个事,就不单单是提讲事情本事了,而是对董力阳有所暗示。
董力阳心里明白得很,长叹一声气,道:“曾局长,你说到了老董我今天这个地步、这个岁数,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追求的,也就那么回事了吧,菲菲这个人其实没有什么心机。”
曾毅看董力阳明白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对于董力阳这样的人来讲,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比什么人都清楚,曾毅只不过出于情义,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罢了。
“时间不早,那我就先回去了!”曾毅拍拍扶手,站起身来,笑道:“对了,你那位朋友炒得这个茶,味道还真不错!”
董力阳呵呵笑了两声,道:“明天我给你送过去,顺便取一些治疗脚部发冷的特效药!”
曾毅笑了笑,便迈步朝楼下去了,董力阳跟在后面,一直目送车子消失了踪影,这才转过身,随即又换上一脸的凝重和忧心忡忡。
没好事
在完成对中化市局中层干部的人事调整之后,曾毅召开了上任以来第一次工作会议,将中化市局今后一段时间的工作重点,放在了对市民财产安全影响极大的“两抢一盗”问题上。
“……花三个月的时间,打一场攻坚战,将‘两抢一盗’的发案率降低八成,彻底扭转我市的治安状况……”
“两抢一盗”是治安工作的固有顽疾,花费力气最大,收效却很小,凭以往的经验,即便是通过一场运龘动式的打击来暂时降低发案率,但运龘动结束后又会很快就反弹,能够将发案率降低一成或者两成,都算是成绩卓著了,降低八成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可曾毅在台上说出这话的时候,下面的人没有丝毫的质疑,谁都不敢把曾毅这句话当做是新官上任放出的那种不用兑现的“豪言壮语”。
上任一个月,就发动一场大突袭,成功对全市的治安系统进行了大清洗,一次处理的警员干部,比中化市局这十年、二十年处理的加起来都多,现在还有谁敢小觑这位新任局长的能力和魄力?不管曾毅说什么,下面的人都会当做一件天大的事来办。
会议结束之后,市局连发几份通知,将行动方案部署到具体的单位和个人。
第二天,中化市民在上班的路上,就发现路过的几乎每个路口,都有全副武装的特警上街执勤,配合民龘警、交警,对路过的一些可疑三轮、两轮摩托车进行检查,越是人烟稀少、路灯不全的路口,检查就越严格。
等下班回家,市民又发现在自己居住的小区门口,突然多了一个治安岗,由片区的民龘警配合熟悉小区人员情况的保安,进行二十四小时执勤,梳理外来陌生人员。
就连外面的大马路上,巡逻警车的流动频率,也比平时加大了不少。
在接下来的几周内,中化市民经常能够在半夜听到警笛大作,等隔天看报纸,发现是警方采取突袭行动,又将某个入室盗窃集团或者是飞车抢劫团伙给包了饺子。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半夜警笛大作的动静越来越少,到了后来,就基本听不到了。
警方的突袭行动少了,但中化市民能够切实感受到身边的治安环境越来越好,安全感越来越强,以往上街,十次总有那么一次能够碰到小偷小摸,而现在小偷基本在中化市是绝迹了,就算是有,小偷也是被群起而攻之,打得落花流水。
碰到曾毅这么一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公龘安局长,中化市的小偷算是倒了血霉。
以前的游戏规则,那就是猫抓老鼠、警龘察抓小偷,只是警龘察人再多,也不可能盯着中化市的每一位市民,贴身保护他们的财产不被小偷光顾,小偷们只要躲过警龘察,就算是成功,这个难度其实非常低。
但现在的规则变了,警龘察不抓小偷了,小偷也不用躲着警龘察了,但小偷得躲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以前是老百姓防贼,现在是贼防老百姓,因为你不知道哪个人就会随时暴起,然后将自己狂揍一顿。
而且打了也白打,被打的小偷到局子里报案,警龘察一听是小偷被打,连受理都不受理,等一出门,小偷又被一群人莫名其妙的围起来狂揍。
时间一久,小偷在中化市就混不下去了,包括那些干飞车夺包、入室行窃的,在如此高强度的打龘压下,他们根本不敢出手,连续三个月不开张,他们不离开中化就得饿死在中化。
瘦九在这一段时间的行动中出了大力,他这样的地头蛇,有着警龘察所没有消息渠道,中化市几个比较猖獗的小偷团伙,很轻易就被瘦九摸清楚了底细,随即警龘察突袭,这些团伙全都被一锅端了。剩下的小毛贼们,作案的地点非常固定,瘦九的人整天撒出去,别人的事情不做,专门就干一件事,碰见了小偷就打,打完往城外一扔,要是让瘦九的人第二次再碰见你,那就不是打一顿了,而是断胳膊断手了。
小偷在撤出中化市之前,终于想明白一件事:小偷最怕的不是警龘察,而是那些吃饱了饭没事干的地痞流氓。
正如曾毅在全局工作大会承诺的,三个月的集中整顿结束,中化市治安状况彻底扭转,两抢一盗发案率大大降低,远远不止八成。
下午政府会议结束,市长张卫正把曾毅留了下来,让曾毅到自己的办公室去聊天。
“曾毅同志,这段时间市里的治安情况大为好转,我已经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说我们中化市现在就算不是‘道不拾遗、夜不闭户’,但也已经不远了。”张卫正的兴致非常好,对着曾毅露出欣慰笑容,道:“事实证明,曾毅同志在搞治安工作方面,是很有一套的;当初市里决定让你来主持治安工作,也是正确的!”
曾毅谦虚地笑了笑,道:“没有市里的全力支持,就没有我们今天的成绩。”
张卫正微微颔首,淡淡笑着,这三个月中化市治安状况的变化,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的,当初曾毅担任中化市局局长,所有人都不看好,至少是持怀疑态度的,这其中也包括张卫正本人。但谁也没料到,曾毅还真是一块干什么就像什么的料。
干县长,丰庆县经济一年就翻番;干农委,彻底解决了秸秆焚烧的难题,解决西红柿滞销的问题,还首创了农产品交易所;现在干警龘察,又把治安系统的顽疾给解决了。
这让张卫正又想起了佳通市市长何思贤的那句话,曾毅是本领通天的孙猴子,有着七十二般变化。
“关于下一阶段工作,你有什么想法?”张卫正往沙发扶手上靠了靠,选择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颇有兴趣地问起了曾毅的工作计划。中化市治安工作搞好了,对张卫正这位大市长来说,是件大好事,市民满意、投资商满意,中化市的发展前景肯定会更好。
张卫正今天特意留下曾毅,就是因为这个,昨天市里谈下了一笔很大的外资项目,在签订投资协议的仪式上,那位投资商对张卫正讲了,说是这次总共考察了东江省的四五个城市,最后之所以决定投在中化市,是因为他们私底下做了一个调查,发现中化市民对市里的治安状况最满意,安全感也最强。
这是促成投资的一个很重要原因。
曾毅想了一下,道:“下一步,我们将根据市里每个片区的实际治安情况,结合片区内的人口流动、企业数量、经济繁华程度,实行治安等级制度,共分为绿、蓝、黄、红、黑五个等级,然后根据等级来制定宽紧不一的治安措施,黑色等级的治安措施和手段最强,投入的警力也多,绿色等级稍微宽松。通过等级制度,我们要达到合理调整配置警力资源的目的,确保在人民群众需要的时候,我们警龘察可以第一时间进行提供保护。”
张卫正眼前一亮,以前那么多任的公龘安局长,怎么就想不到这个办法呢!
时代在进步,以前那种根据行政片区设立派龘出所的老方法,确实已经有些过时了,跟不上时代发展的需要,在一些片区,大量的警力闲置浪费,而在另外一些片区,警力却严重不足。而实行等级制度,合理分配警力,实行宽紧不一的治安措施,就可以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最重要的是,这里面还有个非常科学的奖惩制度,按照现在各地普遍实行的办法,公龘安局对下辖的派龘出所实行的是末位惩罚制度,凡是业务连续排在末位的派龘出所,派龘出所的所长会被撤职。
这个方法看起来不错,其实很不科学,比如所有的派龘出所都做得很差,但只处理最后一个,这等于是保护了其他人;反之,所有的派龘出所都做得很好,处理最后一个,岂不是很无辜?
于是,很多地方到了统计业务的时候,就出现了小案大办、拉人头凑业绩的事情,明明就是个打架斗殴的小案子,最后给你办成个蓄意伤害。
而曾毅的方法就很好,治安工作搞得好不好,一目了然,绿的肯定就是好的,黑的肯定是没搞好;黑色等级变成了红色,那说明你干出了成绩;保持住绿色等级,同样也是干出了成绩;如果连续几个业绩期都是黑色,那肯定是没干好,受惩罚也不冤枉。
这样的办法,让治安工作回到了正轨上,各个片区警务负责人的工作目的,是做好治安工作,提升治安等级,而不是凑业务量。
“好!很好!”张卫正重重颔首,心里也不得不佩服,曾毅确实是个有办法有智慧的干部。
曾毅看张卫正今天兴致很好,斟酌了片刻,道:“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合适不合适讲。”
“讲!讲讲讲!”张卫正用手指连连点着扶手,道:“有什么话,曾毅同志只管讲便是了。”
曾毅便道:“治安工作要搞好,不仅需要管,更需要引导,治安工作的目的,也是为了提高整个社会的文明程度,维持文明秩序!为此,我们打算在下一阶段对市里的一些属于治安的公共设施进行改造升级,比如在一些特定场所的道路路面,喷绘‘车让人’标志,并且对抢行车辆司机进行罚款罚分;比如在公交站台,设立强行排队的栏杆;等等……”
张卫正就点了点头,他有点明白曾毅的意思了,要搞这些,仅靠公龘安一个系统是搞不起来的,还需要其它系统的配合,当然,也需要投入一笔财政资金。
“你们尽管放手去做!这件事很有意义,市里会全力支持,协调解决一些程序和资金的难题!”张卫正很痛快地应了下来,曾毅在市局站稳了脚跟,他也需要曾毅能够向自己这边靠拢一些。
“谢谢张市长!”曾毅道了一声谢,然后说出一句让张卫正非常意外的话,道:“如果市里支持力度大,相信我们中化市很快就可以达到‘文明城市’的标准了。”
张卫正脸上的神色一滞,这次真的是被曾毅的想法和格局给惊到了,要申请“文明城市”的荣誉称号,张卫正不是没有想过,但也仅仅是想想而已,以前蒋宏主持公龘安工作的时候,市里麻烦不断,张卫正光是扑火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哪敢奢想“文明城市”?
但这不意味着张卫正不想,只要拿下“文明城市”的荣誉称号,那中化市的形象提升的就不是一丝半点了,要知道全国范围内的“文明城市”也就那么几个而已,如果中化市拿下这个荣誉称号,在软实力这一块,中化市就会把省内所有的兄弟地市给甩开好几条大街。
同时,这对张卫正这位大市长来讲,也是一笔丰厚无比的政绩。
中化市的治安情况扭转,还没喘一口气曾毅就敢想这么大的事情,这种豪气和魄力,张卫正岂能不惊?
“市里的支持力度,肯定是空前的!”张卫正一脸严肃地说到,曾毅这话确实提醒了他,就是小打小闹你也是要协调,也是要大笔投入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搞一把大的!
曾毅露出个淡淡的笑容,道:“我们公龘安机关会坚决贯彻执行市里的部署!”
张卫正的心一下热了起来,曾毅这不提不要紧,这一提他的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琢磨的全是“文明城市”了。
中化市已经是经济大市了,想在经济方面继续大幅度突破,难度非常大,也不现实腾出手搞一搞精神文明,反倒是切实可行的一条捷径了。
正要旁敲侧击地问一问曾毅是不是有这方面的把握和门道,曾毅身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张市长……”曾毅就准备起身告辞他已经听出来了,是自己的那部私人电话在响一般这部电话响,都是很重要的事。
张卫正此时还在兴头上,不想放曾毅走,便道:“你接吧,就在这里接,无妨的!”
曾毅只好掏出电话,一看,竟然是罗刚永打来的,果然是有点重要,当下他站起来往窗户边走了走,按下接听,低声说道:“罗司令,您有事?”
这话已经是做了暗示,表示自己现在不方便接电话,罗刚永是什么人,相信不会听不出来的。
不过让曾毅意外的是,电话里传来罗刚永不容置疑和推脱的口气,道:“曾毅,你马上到京城来一趟,要快!我已经派人去接你了!”
曾毅的心就提了一下,这肯定是出什么大事了!只是曾毅一时想不到会是谁出了事情,因为不管是谁出了状况,也很难由罗刚永来通知自己,比如翟老出了事情,那打来电话的肯定是张杰雄,可罗刚永现在这么没头没尾来通知自己,到底是谁出了状况?
“好!”曾毅点了头,不管是谁出了情况,赶过去最要紧。
罗刚永也不多讲,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曾毅收起电话,对张卫正歉意说道:“张市长,我这边有个突发事情需要处理,非常紧急,您看……”
“你去吧!”张卫正摆摆手,站起身来,虽然他很想谈文明城市的事情,但现在也只好先放曾毅走,因为他刚才听得清楚,曾毅讲了“罗司令”三个字,不管这位罗司令是谁,能够被称呼为司令的,都不会是小人物。
曾毅只好匆匆告辞,前脚刚踏出张卫正办公室的门,还没来得及跟秘书打个招呼,兜里的另外一部电话也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是王大志打来的,按下接听,就听到王大志的大嗓门在吼道:“曾局长,罗司令跟你讲了吧?”
“讲了!”曾毅说到,一边跟张卫正的秘书点头示意,一边脚下加快步伐,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请你前往上次的那座大仓库,直升飞机二十分钟后在那里等你!”王大志那边的声音非常吵,估计他本人此时就在直升飞机上。
“我马上到!”
曾毅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罗刚永让王大志亲自过来接自己,这肯定是出了大状况,但曾毅还是想不到究竟是谁出了状况。
二十分钟后,曾毅赶到郊外的那座大仓库,刚刚停稳车子,一架绿色的直升飞机也轰鸣着降落。
飞机落在仓库外的大空地上,没有歇火,王大志抓着飞机舱门朝曾毅直招手,大嗓子还在喊着什么,但被飞机的轰鸣声盖了下去,根本听不见,不过也明白他的意思。
曾毅快走几步,过去一伸手,拽着王大志就跳上了飞机,脚刚挨着踏板,飞机就开始爬升。
“什么情况?”曾毅问王大志。
王大志直摇头,道:“我只负责过来接人,至于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王大志说完看着曾毅,一脸的怀疑,意思是我还想问你是什么情况呢,罗司令要接的人是你,难道你都不清楚。
曾毅也是摇头,面色凝重地道:“找我估计都不是什么好事!”
大坏事
直升飞机朝云海的方向飞,四十分钟分钟后,降落在云海市郊的那座军用机场。
宽阔的跑道上,一架巨大的运输机正在等待起飞,王大志跑过去跟对方交涉几句,运输机的舱门再次打开。
“曾局长,我就送你到这里了!”王大志跟曾毅匆匆道别,道:“见到罗司令,千万记得代我转达问候。”
“一定!”曾毅也不耽搁,跟王大志一握手,就快步过去登上运输机。
刚上飞机,舱门缓缓闭合,随即发出巨大的轰鸣,开始猛力向前滑动,一分钟之后,运输机载着满舱的货物,连带着曾毅一起冲入了云霄。
一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京城郊外的军用机场,舱门打开,曾毅就看到罗海涛站在外面的跑道上,正在呼啸的寒风中跺着脚。
“曾毅哥!”罗海涛看到曾毅,精神为之一振,快步迎了上来。
曾毅琢磨了一路,也没想到出状况的人到底是谁,但应该不是什么真正的大人物,否则曾毅也就不会和满舱的货物一起过来了,搭运输机,这应该是罗刚永动用私人关系联系到的顺风车。
“海涛,到底是什么情况?”曾毅开口第一句,便问起了罗海涛。
罗海涛把曾毅手里的公文包给接了过来,道:“曾毅哥先上车吧,事情紧急,我们边走边讲。我家老爷子让我过来接你,就是要专门向你解释一下这件事情。”
曾毅这次出来得非常匆忙,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带,身上还穿着那身警服呢,唯一带来的就是一个公文包,还让罗海涛给抢了去。当下曾毅也不迟疑跟着罗海涛登上了旁边的那辆挂着武龘警牌照的车子。
车子驶出机场,随即拉起警笛,载着罗海涛和曾毅朝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究竟是谁出了状况?”曾毅在车上又问起。
罗海涛犹豫了一会,咬咬牙,道:“曾毅哥,我说了你可别激动。”
曾毅眉心便锁了起来,对罗海涛这句话十分不解,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道:“你讲吧!”
罗海涛的两只手使劲捏了捏道:“是我姑父!”
“姑父……”曾毅有点意外,一时没联想到罗海涛的姑父是谁,但在脑子一想,就突然脸色大变,道:“你是说龙署长!!!”
罗海涛重重点头,随即长叹一声,道:“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但没办法,姑父的情况太严重,说不定这次就……”罗海涛后面的话没讲出来,但意思很明显,龙清泉这次是九死一生。
“到底是怎么回事!”曾毅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度,他这一路上想了各种可能但唯独没有想到会是龙清泉,曾毅对龙清泉的身体状况有个大概了解,龙清泉的身体状况很好,岁数也不大,刚退下来的人,按理不会出什么状况,谁知结果偏偏就是龙清泉。
对于龙清泉曾毅的心情是比较复杂的他跟龙清泉打过交道,当时龙清泉把曾毅在大院门口生生晾了几天,最后甚至还惊动了保卫处。曾毅绝对不喜欢龙清泉,甚至还有一丝厌恶和反感但要说曾毅恨龙清泉,却又恨不起来,因为龙清泉是龙美心的父亲,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
罗海涛就道:“三天前我姑父到外地去见一位老朋友,车子在高速路上对向行驶的一辆大卡车突然爆胎,从隔离带冲了过来,然后直接撞在了我姑父的车子上,司机当场就死了,我姑父受伤也非常严重。幸好当地的交警看到车上的证件,知道姑父不是一般人,所以用最快的时间把姑父送到了医院抢救,这才……”
“现在情况如何?”曾毅问到,他没有心情知道原因,只想知道现在龙清泉的人是死是活,在高速上出了这种状况,生还的希望非常渺茫。
罗海涛的声音有点暗淡,闷头说道:“姑父现在已经被转到京城医院了,情况很不好,这几天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医生说很有可能会导致脑死亡。
”
曾毅的右手便握成了拳头,发出“嘎吱”的一声,曾毅自己就是学医的,很清楚脑死亡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严格来讲,脑死亡就等于一个人已经死亡了,虽然还可以继续上循环机和呼吸机,来维持住一个人生命特征的表象,但这已经是毫无意义了,因为人已经死了,只要这些仪器一摘掉,人就完了,就算不摘掉,人的肌肉组织也会缓慢地腐坏。
“确认了吗?”曾毅问到,确认一个人脑死亡,就等于宣判一个人的死刑,所以有一套很严格的确认流程。
罗海涛摇摇头,道:“我家老爷子坚持要把你请来,看看还有没有挽救的希望。”
曾毅沉默良久之后,也长叹了一声,虽然希望渺茫,但他肯定会尽力去挽救龙清泉的生命,没有别的,只因为这是龙美心的父亲。曾毅只是在心里为龙清泉感到一阵悲哀,龙清泉出了这么大的事,九死一生,来请自己的却不是龙家的人,而是罗刚永。要知道龙老二的怪病就是曾毅给治好的,龙家的人不可能不清楚曾毅的医术。
或许退休养闲的龙清泉,已经不值得龙家大费周章了,更何况对龙家的人来讲,请曾毅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他们不愿意这样做。
“这件事你美心姐知道了吗?”曾毅问到,有些忧心。
罗海涛再次摇头,道:“我姑妈不让美心姐知道,说她现在还不能回来。”
曾毅心里突然很烦躁,这种情绪实在难以莫名,有些生气,也有些失望,但也有些欣慰,只是让人十分难受,憋得有些喘不过气。
罗海涛坐在一旁没有吭声,他有点理解曾毅的心情,心里也是对龙家的人有些恨,否则罗海涛就不会特意告诉曾毅,是自家老爷子坚持要请曾毅过来的。
车子到达京城医院,曾毅下车便向特需部的重症监护中心去了,对于这里的一切,曾毅非常地熟悉。
到了重症监护室外面,曾毅就看到了罗刚永,罗刚永一脸的凝重,站在过道里的通风口吸烟。
看到曾毅,罗刚永把烟狠狠踩灭,朝曾毅微微一颔首,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我会尽力的!”曾毅只说了一句,便道:“龙署长的主治大夫是谁,我先了解一下情况。”
罗刚永便朝旁边的一个房间看去,道:“你进去吧!”
推开房门,曾毅看到了龙美心的母亲罗瑾瑜,罗瑾瑜憔悴了很多,也很疲惫,但仍旧是一脸的坚毅,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子,不会被什么事情轻易给击倒。
在罗瑾瑜旁边的,是京城医院的王副院长,曾毅也认识。
“你来了!”罗瑾瑜朝曾毅微微一颔首,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
曾毅也只是朝罗瑾瑜微微欠身致意,然后转向了王副院长,道:“王院长,龙署长的情况现在如何?”
王副院长一时没认出曾毅,但又觉得非常眼熟,疑惑道:“你是……”
“我是曾毅!”曾毅说话的同时,摘掉了自己的。
“哎呀,是曾毅啊!”王副院长终于认出来了,很热情伸出手,道:“你穿上这身警服,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你不是在东江省当县长的吗?”
“这事以后再向王院长解释,我想先了解一下龙署长的情况。”曾毅说到,他没有工夫跟王副院长解释自己在东江的身份变化。
“好,好好!”王副院长就站起身,然后从墙上摘下一个文件夹,道:“龙署长的情况不是很好,不过曾毅你能来,或许还有大转机。这是龙署长的治疗记录,曾毅你先看看。”
曾毅就接过龙清泉的治疗记录,然后快速地翻了起来。
罗瑾瑜站在一旁,目光始终停留在曾毅的身上,她似乎很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讲,她知道什么也不必讲。
王副院长看了看罗瑾瑜,见罗瑾瑜没有回避的意思,便硬着头皮对曾毅讲:“龙署长的伤非常厉害,脑部以及多处器官受到重创,这种程度的创伤,一般来讲,生还的概率就很低,幸亏及时送到医院进行了抢救,否则现在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不过,因为当地医院的水平确实有限,在抢救上也不够果断和专业,因此造成了一些二次伤害,特别是迟迟无法对破裂的肝脏进行缝补,导致了过度失血,这让情况更加难以控制。”
“……在转到我们京城医院之后,我们已经采取二次手术,对这些失误进行了弥补和纠正,但你也知道,二次手术对于伤势来讲,肯定也会有一些不利影响。”王副院长看着曾毅,对龙清泉的情况没有丝毫的遮掩隐瞒,他知道曾毅是个大内行,不做二次手术龙清泉绝对撑不过去,但做了结果也是难以预料,这是个非常艰难的抉择,也是被迫地走一步看一步。
曾毅这时候也看完了龙清泉的治疗记录,心里沉甸甸的,这种严重的创伤,要想增加生存概率,最关键的就是受到伤害后前八个小时的抢救工作,如果前期的抢救耽误了,那生存的概率就几近于零,就算保住生命,也会给病人留下各种各样的遗憾。
龙清泉的情况本来就很严峻,结果抢救工作还被耽搁了,这也不能责怪抢救不力,实在是发生事故的地方有些偏僻,当地实力最强的医院,也只是一家县级医院,而且他们已经是拿出最好的水平了,不然龙清泉根本都撑不到现在,更不可能有条件进行二次手术。
但不管谁是谁非,现在摆在曾毅面前的,就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龙清泉的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想要把他拽回来十分困难,这可不是一碗酸辣汤就能解决的事情。
“现在到了什么地步?”曾毅问到。
王副院长抿了抿嘴,最后面色严肃地道:“龙署长已经昏迷三天了,各项生命指标已经微乎其微,几乎全靠仪器和药物在维持,如果今天情况再没有任何好转的话,我们打算做脑死亡的确认!”
曾毅很清楚王副院长这话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已经给罗瑾瑜下了病危通知,而如果脑死亡得到确认,那么下一步就是停止所有抢救措施,向病人家属下达死亡通知了。
“生命指标虽然微弱,但还存在,这就还有希望!”曾毅说到。
王副院长倒是点了头,但又道:“抢救工作还得继续,但就怕再出现什么新的情况。”
曾毅是学医的自然明白王副院长在担心什么,真正的创伤对于西医来讲,并不是什么难处理的事情,该缝的缝,该补的补,该止的止,这些的难度并不大只是做好这些,并不意味着抢救就成功。大创伤必然伴随着很多的并发症,凝血、血肿、高烧、积水、昏迷、感染,往往你该做的都做了,也做好了,但很可能一个轻微的并发症就把病人的生命给带走了。
王副院长担心的正是这一点,以龙清泉的伤势,随时可能出现任何意外情况,刚转到京城医院的时候,龙清泉就有感染的情况,但因为多个器官都受到重创,医院又不敢大量使用抗菌素怕因此损伤脏器最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中西合璧,才把感染的情况给控制住的。
仅仅是一个感染,就把京城医院的专家搞得疲于应付要是再有别的情况出现,大家可能就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我想加入到龙署长的抢救工作之中!”曾毅说到。
王副院长稍微犹豫了一下,便点了头,道:“这没有问题你的水平是有目共睹的,只要有办法你都可以提出来,我们再研究。”
正说着,房门又给人推开,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京城医院的院长周耀明。
“曾毅同志回来了?”周耀明进门就走到曾毅面前,道:“我到楼上去看望一位老同志,然后就听大家说曾毅同志回来了,可不是你回来了嘛。”
“周院长您好!”曾毅朝周耀明敬了个礼,然后伸出手,开门见山地道:“我是为龙署长的事情来的,不请自来,还请周院长多包涵。”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周耀明微微摇头,当初要不是曾毅,他早就让副院长李益善给整垮了,所以他心里还是很感激曾毅的。周耀明看向罗瑾瑜,道:“罗夫人,请您放心,我们京城医院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不惜一切代价,做好龙署长的救治工作。”
说完,周耀明看着曾毅,道:“情况相信你已经了解过了,接下来还需要请什么专家,需要用什么药物和设备,你尽管开口,一切都由我去联系。”
作为京城医院的院长,周耀明对于京城地面上的消息自然是十分灵通,他多少也听了一些关于曾毅和龙家的恩怨纠纷的消息,今天在罗瑾瑜的面前,周耀明给足了曾毅面子,也算是回报曾毅当初在京城医院担任助理期间对自己的助益。
“谢谢周院长!”曾毅紧紧握着周耀明的手晃动了两下,周耀明仁义,曾毅自然就要领这份情。
“我还是那句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京城医院永远都是你的家!”周耀明拍了拍曾毅的手,然后道:“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有什么情况就第一时间联系我。”
周耀明这位院长的擅长领域不是处理大创伤,所以简短一番寒暄之后,就告辞离开了,也不耽搁曾毅对于龙清泉的救治。
“王副院长,去看一下龙署长的情况吧!”
等周耀明离开之后,曾毅就提出要进重症监护室,去亲自看一看龙清泉的实际情况。
王副院长自然不会反对,给曾毅找来白大褂,两人就一起进了里面的监护室。
龙清泉的情况很不好,全身裹满了绷带,插满了各种管子,监护室上的仪器上显示着他的各项生命特征数据,所有的数据都不乐观,脑电波活动更是微弱到了极点。
曾毅心中更是感慨,龙清泉那么强势的一个人,眼下居然成了这么一个样子,曾毅上前检视了各项数据,然后伸手搭了个脉,发现龙清泉的双手脉象微弱至极,根本摸不出什么,最后从手腕处移到足背,曾毅才有了那么一点点欣慰,足背上还能摸出脉象,这就还有救治的希望。
摸脉的同时,曾毅伸出另外一只手,在龙清泉的脚心挠了一下,又使劲一戳,结果龙清泉没有任何回应。
王副院长一旁道:“我们已经做了测试,龙署长对于疼痛没有任何反应,不过还需要再确认。”
曾毅微微颔首,表情凝重,龙清泉的情况比自己想象得还要严峻,难怪京城医院都要准备确认脑死亡了,以龙清泉昔日的地位,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京城医院也不敢做这种决定。
“龙署长胃肾之气尚存一线生机,我先试着开几剂药,看能不能吊住命再说!”曾毅把话说得非常谨慎,京城医院都要宣布龙清泉死亡了,曾毅本事再大,也不敢说自己就能起死回生。
很重要
王副院长听了曾毅的话,看着病床边的仪器屏幕轻声叹息,曾毅这是选择了一条最艰难、也是非常犯险的路子啊,眼下龙清泉已经都测不到血压了,脉搏消失,四肢冰冷,对于疼痛刺激没有任何反应,可以说就只剩下呼吸和心跳还没有停止了,可这呼吸和心跳,还是用仪器维持的结果。
这基本就是半死的人了,只差走个流程来确认死亡了,曾毅却要用药来吊住龙清泉的命。这不是强自己所难嘛!
吊住命倒没有什么,问题是万一龙清泉的这口气吊住了,那后面怎么治、怎么救,可不仅仅是吊口气的事情了,那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工程,你要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状况,还要想尽一切办法吊住这口气。
“好吧!”王副院长还是点了头,他知道不让曾毅试一下的话,曾毅是不会死心的,再者,曾毅是罗瑾瑜和罗刚永请来的大夫,不让曾毅试一下,京城医院没法向龙清泉的家属交代。
曾毅当下也不迟疑,提起笔就开始写方子。
王副院长瞄了一眼,当时就咋舌不已,曾毅方子头一味,就写了附子120克,这哪里是救命灵药,分明就是剧毒啊,也不知道曾毅哪来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濒危的龙清泉下如此重的猛药。
写好方子,曾毅又仔细校对了一遍,确认无误,便道:“王院长,这几天中药房务必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药抓齐了就马上送到这里来,我亲自在外面煎。”
王副院长点了头,道:“你放心,回头我就让人把中药房的钥匙送来一把煎药的工具我也让人给你送来,只是要辛苦你了!”
曾毅无奈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辛苦不辛苦的时候,只要能把龙清泉的这条命保住,再辛苦也值了。
王副院长接过方子,转身出了监护室,到了外间对罗瑾瑜道:“罗夫人,龙署长的情况曾毅大夫已经看过了,目前情况不太好曾大夫开了方子,说是先试试看。这是方子,您请过目。”
这是个流程的问题,换了普通的患者,自然不需要向患者解释治疗方案,但对于特殊患者,这一个流程是不能省的任何治疗方案,都必须经过患者家属的同意才能进行。
罗瑾瑜并没有接那个方子,道:“就按曾大夫的方子治吧!我知道他会尽力的,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王副院长稍稍有些吃惊意外,不知道罗瑾瑜对曾毅哪来这么大的信任换了别的人,都是只怕医院不肯尽力,王副院长便道:“那我就让人去抓药了!”
罗瑾瑜微微颔首,淡淡说道:“怎么治,你们和曾毅商量着办,不需再问我的意思了。”
王副院长一脸的吃惊,拿着方子走出门外找到个助手让他赶紧去抓药心道这究竟是罗瑾瑜对曾毅太放心了呢,还是罗瑾瑜已经接受了龙清泉九死一生的现实?
曾毅走到外间,手里已经拿起了电话在拨号,片刻之后电话接通曾毅说道:“黄大夫,是我,曾毅!”
电话里传来黄天野的声音,他并不知道这边的情况笑着道:“我现在是不是该称呼你为曾局长了呢?”
曾毅没有和黄天野说笑,道:“黄大夫我需要你来京城帮我做一台手术。”
黄天野这才感觉到曾毅的口气很严肃,当下也跟着严肃起来,道:“是什么情况的手术?”
“患者遭遇高速车祸,头部以及多处脏器受伤,经过抢救后陷入深度昏迷之中,目前脑电波基本是平坦型的。”曾毅很简洁地描述着,跟黄天野这种顶级医生交流,根本不需要讲那么多。
“情况非常严重的话,可以先做脑死亡鉴定!”黄天野直接说出自己的判断,道:“如果排除了脑死亡,那么伤者的深度昏迷,有可能是因为脑部血肿引起的脑疝,这种手术京城很多专家都可以做。”黄天野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有些纳闷,这种手术曾毅应该不至于大老远来折腾自己啊。
“伤者对我非常重要!”曾毅只讲了一句。
电话那边黄天野沉默了两秒,道:“明天一早,我肯定能到京城。”
“谢了,田野兄!”曾毅沉声说到,他很少说到谢字的。
“你那边肯定忙得吧,有什么话,等见面了再讲!”黄天野很是爽快,他心里很清楚,有曾毅在,这种手术不一定非要动自己,像这种严重的外伤,并不是一台开颅手术就能保住命的,保命的关键,还得看曾毅的神奇医术,之所以曾毅非要自己去做这台手术,只能说明这位受伤的患者对曾毅非常重要,黄天野自然不能推脱。
同样一台开颅手术,或许很多人都能做,但手法高低对于一位患者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尤其一位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患者,你的手法低一点,手术进行慢一点,或者患者就撑不到手术结束,即便结束,患者也消化不了手术所带来的创伤。
而黄天野这种顶级脑外专家,却可以将手术的风险降到最低,而且做到最快速最完美,大大减少给患者带来的创伤。
挂了黄天野的电话,曾毅又联系了翟浩辉的老丈人夏言冰,让夏言冰给军总医院的专家先打个招呼,万一需要的话,就要从军总医院请专家过来。京城医院的外科水平其实也不低,但比起以急救见长的军总医院来说,还是稍逊了一筹。
曾毅这也是没办法了,龙清泉现在的状况根本经不起任何的意外,一个不经意的小差错,都可能把龙清泉给带走,曾毅必须尽最大的努力,来保证所有的一切都万无一失。
罗瑾瑜就站在一旁,亲眼目睹曾毅打了这两个电话,尤其是曾毅那一句“伤者对我非常重要”,让罗瑾瑜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细雾。
药房很快送来了曾毅需要的药,还带来一套煎药的工具,曾毅扎起袖口,就开始埋头煎药。情况急,曾毅这次用的还是武火急煎,直接从旁边的饮水机接了热水就煎。
龙清泉现在的情况非常危急,随时都可能生命终结,这个时候不下猛药,就不可能达到救阳固脱效果,所以曾毅下了分量很重的附子和山萸肉,目的就是为了快速提升龙清泉的生命特征,同时还加了一点点麝香的,开窍醒脑,挽救呼吸衰竭,帮助龙清泉恢复意识。
王副院长站在一旁插不上手,就那么看着曾毅在忙活,曾毅这么做,确实是尽到了医生的职责在救死扶伤,王副院长很钦佩,但却并不看好结果。纵是有再高超的医术,再好的医德,也不可能把一位“死人”救活,在王副院长看来,眼下的龙清泉已经基本是个死人了。
这么严重程度的创伤,想要保住活人的生命尚且十分困难,更何况是个死人呢!
王副院长在心里叹了口气,曾毅这太执着了,何必呢!
对于这种严重程度的伤势,曾毅并不是没见过,以前曾文甫在的时候,就抢救过不少意外从山上摔下来的村民,受伤的程度甚至还超过龙清泉,山里条件制约,根本不允许送到山外面的大医院去抢救,在这些重伤村民里,曾文甫也硬是从死神的手里拽回来一大部分。
所以曾毅对于急救还是很有经验的,不过龙清泉已经耽搁三天了,曾毅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尽人事听天命了。
药很快煎好,可龙清泉双嘴紧闭,没有吞咽的动作,药根本进不去,曾毅只好把药凉温,然后用鼻管喂了下去。
王副院长站在监护室等了半天,最后失望了,以前他也见过曾毅用药,不能说是药到病除,但效果绝对是立竿见影,“曾三剂”的名号绝不是浪得虚名。
可今天曾毅这副药下去有半个多小时了,仪器上的数据一点变化都没有,或许曾毅也是在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曾毅也始终在观察龙清泉的变化,现在去摸脉,两手手腕处仍旧是什么都摸不到,只有脚部趺阳、太溪、太冲还能细弱可辨,并没有比之前强多少,这个情况让曾毅的脸色也更加凝重。
“情况怎么样?”王副院长低声问了一句,他也看出曾毅脸色不妙。
曾毅没有回答王副院长的问题,而是继续细细观察龙清泉的变化,哪怕只要找出一丝见好的迹象,曾毅都觉得还有希望。
看着曾毅从龙清泉的头部摸到脚下,又从脚下摸到胸腹,脸色却绷得更加厉害,王副院长就知道情况不妙,怕是想吊住龙清泉这口气,也是非常困难。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是断了这个念头,对人对己,都是一种解脱,不用再忍受煎熬和折磨了。
“曾毅,是不是……”王副院长打算再旁敲侧击地劝曾毅两句。
话刚出口,却看见曾毅竖起一只手,那是示意王副院长不要讲话的手势。
只见曾毅的手心轻轻悬在龙清泉的心口之上,屏气静息,脸凑得非常近,维持这个姿势足足有三分钟,曾毅绷着的脸终于松开,起身道:“再煎一剂药,分量再加大!”(
有变化
王副院长被曾毅这句话给吓了一跳,道:“还要加大分量!是不是再慎重一些?”
王副院长不是搞中医的,但中医的几个基本药物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药典规定附子单剂最多只能使用9克,而曾毅一剂就用了120克,这已经是让人胆颤心惊的分量了,现在还要加大分量,这着实要吓死人,也幸亏龙清泉是昏迷的,否则吓也被吓死了。
曾毅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含糊,道:“刚才那一剂药已经起效了,只是分量还不够,必须要再加大!”
王副院长转头又看了一眼监控仪式的屏幕,所有数据都没有变化啊,他不明白曾毅药物起效到底从何说起,于是疑惑地看着曾毅,希望曾毅给个解释。
曾毅便道:“龙署长心窝处的温度有所提高。”
王副院长一听,就快步来到龙清泉床边,也学着曾毅的样子,右手手心悬在龙清泉心窝上方一公分的高度,静静地感觉着心窝处的热度,只是他的感觉没有曾毅那么灵敏,最后直接把手接触在了龙清泉的心窝处,王副院长才真的感觉到了温度。
当时王副院长的眉梢也扬了起来,龙清泉心窝处果然是有了热度。
王副院长感觉了半天,也不仅对曾毅是钦佩至极,这得是多敏锐的感觉、多细的心思,才能感觉到心窝处温度的变化,至少不是曾毅提醒,王副院长自己是绝对不想察觉到这一个细微的变化。
回过神,王副院长对曾毅道:“曾毅,慎重起见,是不是先走脑死亡鉴定流程?”
曾毅在京城医院工作过,自然明白王副院长的意思,这不是就说放弃了对龙清泉的抢救,而是在保护曾毅以龙清泉现在的状况,已经基本接近于脑死亡,一旦走了脑死亡的鉴定流程家属的期望就低,只要能够救活,或者说哪怕救不活,只要你还在抢救,家属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相反,如果你给了家属希望,那将来抢救不过来的话,家属很可能就要追究你的责任了,首先第一个讲不过去的,就是曾毅这个大分量的方子了龙家的人要是闹起来,曾毅绝对吃不住,有理也讲不清。
曾毅犹豫了一下,王副院长的提议是有道理的只是想起外面罗瑾瑜那憔悴疲惫的神色,曾毅又放弃了王副院长的这个提议,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给罗瑾瑜一个雪上加霜的打击。再者,曾毅对自己的方子还是有把握的,虽然附子的分量极重,但方子中也有其它药来克制附子的毒性并不会出现王副院长这种外行所认为的那种情况。
当初曾毅治疗乔老的厌食症,也下了分量极重的大黄,但效果却是立起沉疴,大医和普通医生的区别,可能就在于此了。
“先抢救!有什么后果,都由我来承担!”曾毅看着王副院长,道:“我会向龙署长的家属解释清楚的!”
王副院长叹了声气,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既然曾毅决定这么做,他也就不再多劝了只是在那里微微摇头。
曾毅也不向王副院长多做解释,提起笔把之前那个方子的分量改了一下,然后让人立刻抓药送来。
在外面煎药的时候,罗瑾瑜几次看着曾毅欲言又止,想要询问里面龙清泉的情况,又怕影响曾毅。
曾毅也察觉到了罗瑾瑜的这个矛盾心理,趁着凉药的工夫,道:“罗夫人,您放心,我们会尽全力去抢救龙署长的。”
“谢谢!”罗瑾瑜道了一声谢,她知道曾毅口中的尽全力绝不是虚话,她道:“只是辛苦你了,从东江赶过来,都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
曾毅微微一摇头,也没有和罗瑾瑜多说一句客气的话,只是道:“抢救的时间可能会非常久,或许一天,或许一周,甚至更长,罗夫人注意身体!”
罗瑾瑜点了点头,不过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曾毅也没有再和罗瑾瑜多说,把药凉温,就又端着进了监控室。
第二剂药吃下去,监控仪器上的数据还和之前一样,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但曾毅把了脉,又感觉了一下心窝处的热度,神色却明显比之前要好了一些。
王副院长也上前感觉了一下,发现心窝处的热度似乎和刚才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至少是没有明显的变化,所以他很纳闷曾毅的神情好转,到底是看出了哪一个见好的迹象。
用完第二剂药,曾毅也不提第三剂的事了,而是找来一包针,开始为龙清泉施针,不大工夫,龙清泉的身上就插满了细细的银针。
坐在监控室一直熬到天黑,王副院长起身看了看仪器,数据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心里便沉了下去,医院和曾毅也都尽力了,看来龙署长这一关是闯不过去了。
侧脸看看曾毅,王副院长心里又叹了口气,从始至终,曾毅就没停下来过,一会施针,一会起针,一会查看身体变化,一会又去检查龙清泉身上各种仪器的工作状况,比监护室里的特护还要负责。
只可惜的,到底也没能救回龙清泉的一条命。
“曾毅,我去吃个饭,眯一会!”王副院长给曾毅打了个招呼,示意自己有些撑不住了。
曾毅点点头,道:“王院长去休息吧,我在这盯着就行。”
王副院长微微颔首,道:“我就在办公室里眯一会,有什么情况、需要什么,你打我的电话,后半夜我来替你。”
交代完这些,王副院长就出了监控室,曾毅没来的时候,都是王副院长在这里撑着,确实也有些疲惫了,今天曾毅在,曾毅不休息,王副院长也不好休息,撑到现在已经是站都站不住了。如果龙清泉救回来倒也能令人振奋一些,现在这个情况,让王副院长觉得硬撑完全没有必要。
回到办公室王副院长吃了晚饭,然后又琢磨了一会龙清泉的情况,最后拿定主意,如果今天晚上龙清泉的情况还不好转,明天就着手做脑死亡的鉴定,再拖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最后反而让医院很被动。
拿定主意,王副院长就躺在椅子里眯起了眼睛,到后半夜再去替换曾毅。
曾毅一直在监护室里忙碌,快到子夜的时候曾毅又按照之前的方子煎了一剂给龙清泉喂了下去,之后便停止了忙碌,而是坐在监控室里,静静观察龙清泉的变化。
那边王副院长一觉睡醒,睁开眼睛就暗道不好,自己这一觉竟然睡过头了,窗外都已经大亮了,说好了后半夜自己去值班的,这不是把曾毅给闪了嘛。
稍加洗漱,王副院长披上白大褂,匆匆朝监护室赶去。
一出门,碰到了院长周耀明,周耀明也正打算去特需住院部呢,这是他每天上班之后的功课,特需部每天都有大人物在住院,该送到的问候必须送到的,免得有什么麻烦。
“龙署长的情况如何?”周耀明就开口询问到。
王副院长摇了摇头,道:“昨天服了曾毅的两剂药,情况没有什么显著变化,不过曾毅倒是说感觉龙署长的心窝处热了一些。”
周耀明琢磨了一下王副院长的话,好像龙清泉心窝变热的这一个说法,只是曾毅的感觉,王副院长似乎很不认同啊。周耀明对此倒是觉得可以理解,曾毅和龙清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肯定不希望龙清泉走到最坏的那一步,所以任何一点变好的迹象,曾毅都觉得是天大的希望。
“那接下来如何处理?”周耀明问到。
王副院长想了一下,道:“我还是那个意见,做脑死亡鉴定吧,此事越快越好,不能再拖延了!”
周耀明停下脚步,背着手思索了片刻,道:“你去准备吧!”
“曾毅那边……”王副院长看着周耀明,什么都好办,就是怕曾毅不同意啊,曾毅不同意,龙清泉的家属自然就不同意。
周耀明倒是很痛快,把这件事揽了下来,道:“我去跟曾毅同志讲,他是专业的,一定能够理解。”
王副院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道:“那我现在就去把院里的几位脑外脑神经的专家都请过来。”
周耀明微微颔首,随即抬脚继续往前走,道:“我在监护室等你!”
来到监护室门口,周耀明就看到了罗刚永和罗瑾瑜,于是站在那里,跟罗刚永、罗瑾瑜讲着龙清泉的情况。
等了大概有十来分钟,王副院长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名老专家,都是京城医院脑神经领域的领军人物,准备共同来确认一下龙清泉的情况。
宣布龙清泉脑死亡,就等于宣布龙清泉死亡,所以必须慎重再慎重,除了需要脑科专家反复测试来最终确认外,还需要有保健委的人在场,这是因为龙清泉的特殊身份。不过周耀明和王副院长都是保健委的,所以就无需再专门请别的人过来了。
周耀明看人员到齐,便对罗瑾瑜道:“罗夫人,我们现在再去查看一下龙署长的情况,然后再商量一下后面该怎样进行。”
“辛苦了!”罗瑾瑜向大家致谢,道:“就拜托诸位了。”
周耀明客气一句,便领着大家进了监护室。
到了里面,就看到曾毅身板挺直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双目微闭,也不知道是在休息,还是在想什么事情。
听到脚步,曾毅睁开了眼睛,双眼之内布满了血丝,曾毅起身道:“周院长,您过来了。”
“曾毅同志辛苦了!”周耀明上前跟曾毅打了个招呼,道:“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曾毅点点头,道:“谢谢周院长的关心,我还挺得住!”
周耀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龙清泉,还是那个老样子,最后叹了声气,道:“是这么回事,经过院里的慎重考虑,决定对龙署长进行脑死亡的鉴定测试。当然,这并不是说……”
“周院长,请先听我……”曾毅就打断了周耀明的话。
周耀明则是伸出手,把曾毅的话又压了回去,像是早就料到曾毅会反对,当下提高了声调,道:“曾毅同志要讲什么,我知道,同时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呢,医院有医院的规章制度,曾毅同志以前也在我们医院工作过,相信你能够理解。做这个鉴定,并不是说龙署长就已经脑死亡了,而只是在做一个确认,再者,确认需要很长的时间,有一个科学的程序,不是说现在马上就出结果。”
曾毅只好等周耀明讲完了,这才道:“周院长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不必做这个测试了。”
“哦?”周耀明有些意外,不太明白曾毅这话的意思,难道曾毅已经自己放弃了?
曾毅看向病床上的龙清泉,道:“今天凌晨四点钟的时候,龙署长已经恢复了自主呼吸。”
“啊?”
站在周耀明身后的王副院长,就发出惊叹之声,龙清泉竟然又“活”过来了,这怎么可能啊!要知道自己在京城医院工作了有几十年,像这种奇迹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周耀明也是有些意外,回过神,就抬脚来到监护仪器看,俯下身一看,果然,仪器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龙清泉现在是“自主呼吸”。这倒让周耀明有些尴尬了,直后悔自己进来之后怎么不先看一下监护仪器上的数据呢。
王副院长过来一看,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比周耀明还要尴尬几分。
盯着仪器看了半分钟,周耀明直起身来,看着身后的两位脑科专家,道:“这个情况是新情况,你们两位的意见呢?”
两位脑科老专家对视了一眼,最后说道:“既然伤者已经恢复了自主呼吸,那这个鉴定暂时就不需要做了。”
周耀明点了点头,就顺着台阶往下走,道:“那就先按照你们的意见,缓一缓吧,再观察观察。”
两位脑科老专家也是尴尬无比,自己被叫过来做脑死亡的鉴定测试,结果伤者已经恢复了自主呼吸,这搞得都是什么事,有无自主呼吸,是确认脑死亡的必要前提,既然具备自主呼吸,那肯定就不是脑死亡了。害自己白跑一趟不说,还背了个“黑锅”,好像是自己要让这个鉴定似的。
不过,两个脑科专家也不好说什么,上前检查了一下龙清泉的情况,就退出了监护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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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早就告诉你们,龙署长这边一有新情况,就马上通知我嘛!”周耀明不悦地看着监护室的那名特护,进一步化解着自己的尴尬。
特护心里挺冤枉,她是值后半夜班的,大半夜的,她一个小护士,怎么可能见得到周耀明这位院长的面,更不可能得到院长的嘱咐,再者,按照医院的惯例,只要不是情况变坏恶化,一般都是等第二天大夫来查房时才汇报病情变化的。
只是特殊也不敢解释,只好汇报着昨晚的情况,道:“昨天凌晨,服下曾大夫的第三剂药后,龙署长的情况似乎就有点好转了。”
王副院长一听,肠子都悔青了,直怪自己太心急啊,大家都称呼曾毅为曾三剂,这个称呼绝对是有道理的,曾三剂、曾三剂,自然是三剂起效。自己昨天盯了前两剂,就差这最后一剂没有盯,今天就闹出了乌龙事件。
这倒不是最后悔的,王副院长最后悔的是龙清泉服下第三剂药的时候自己不在场,能够把自己眼中的“死人”给救活了,这绝对是一个医学上的奇迹,可这个奇迹发生的时刻,自己却不在场,白白错失了这么一个见证奇迹和学习的好机会啊。
大专家和大国手的差别,就在于是否能够创造奇迹,王副院长自然也想跻身于国手之列。
周耀明训完那名特护,转身看着曾毅,道:“小曾啊,接下来你准备采取什么治疗方案?”
曾毅道:“现在只是情况稍微好转,龙署长还远远没有脱离危险,下一步需要继续服药,保持情况不向坏的方向发展同时辅以针灸来促使龙署长尽快清醒,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可以考虑做开颅手术。”
周耀明连连颔首,道:“你这个方案很周全,龙署长的情况能够得以好转,小曾你居功至伟!”
曾毅摆摆手,道:“如果没有前期一系列得力的抢救措施,我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周耀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曾毅这么讲让他觉得很欣慰,道:“现在情况只是刚开始好转,什么事情都还可能发生,怕是要辛苦你了!”
曾毅点点头,道:“我会二十四小时守在这里的。”
周耀明便道:“我还是那句话,要想尽一切办法来抢救龙署长,有什么困难就尽管对我讲王副院长也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王副院长连连颔首,道:“我们的目的一致,都是为了挽救龙署长的生命!”这次王副院长可不想再错过任何一个抢救细节了,不是每一个被宣布死亡的伤者,都能够被救活,这概率低得吓人几乎等于零,而能够亲自参与到这么一场抢救之中,其本身就是一笔弥足珍贵的经历。
医学上的会与不会,差别是非常大的,会就会,不会就是不会,根本开不起生命的玩笑。在今天以前王副院长还从来没有成功挽救脑死亡患者的经验就算这次主持龙清泉抢救工作的人不是王副院长本人,但只要亲自参与了全程的抢救,那么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比起其他的专家王副院长就有很大的概率可以把人抢救过来。
因为王副院长至少知道面对这种情况要从何入手,都能够采取哪些手段,他通过组建医疗团队的方式,由很多方面的专家齐心协力来共同完成抢救工作。
这是治疗重大疾病的一个未来方向,即便强如曾毅也联系了黄天野和军总医院的专家,一个人办不到的事情,或许几个人就可以办到,前提是你要知道如何协调组织这些人来参与到抢救工作中来。
周耀明从监护室离开后不久,黄天野就赶到了,在仔细看过龙清泉的情况之后,黄天野发现在经过曾毅的干预之后,龙清泉的脑疝情况已经有所缓和,所以决定暂不进行手术,而是等龙清泉生命特征再强大一些的时候再做,否则一旦手术,龙清泉刚刚好转的情况就很有可能葬送。
京城医院的脑科专家在会诊之后,也认同了黄天野的方案。
按照昨天的方子又服了两剂,然后再经过一次针灸治疗,到了晚上的时候,龙清泉的生命特征继续增强,除了自主呼吸外,特护人员经过测试,发现龙清泉已经有了吞咽的行为。
再熬过一夜之后,龙清泉的身体已经开始对一些刺激能够做出轻微的回应了。
情况进一步好转,着实令人振奋,但距离龙清泉彻底苏醒,似乎还很遥远,不管你站在床边怎么呼唤,龙清泉都没有任何回应,脑电波活动依旧微弱。
到了第四天,情况却又急转而下,龙清泉突然全身高热,垫了冰袋也降不下温度,生命特征出现了反复,而且有急剧降低的迹象。曾毅仔细核实了龙清泉的情况,斟酌了好几遍,最后对方子做了一番改动,然后继续加大附子的分量,坚持回阳固脱。
曾毅认为这是龙清泉能否捞回这条命的关键,高烧是因为体龘内正邪交战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所以他非但不用退热的药,反而进一步加大了热药的分量。
两剂药分成好几份不间断地喂了下去,到了后半夜,龙清泉的高热终于开始慢慢减退,生命特征重新开始加强。
这一个反复,把王副院长惊得够呛,直到龙清泉的高热彻底消退,他才想起向曾毅咨询这一次抢救的关键诀窍。这两天王副院长几乎是寸步不离,就连曾毅施针的时候,他都要问清楚针的是什么穴位,功效是什么。
好在曾毅没有藏私,对王副院长的问题悉心回答,王副院长也不懂中医,按照曾毅的原话进行记录,打算以后慢慢消化。
或许是应验了那句话:“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在高热之后,龙清泉又出现了严重的水肿曾毅只好再次改方,在原方中又加入提升了肺气、开窍利尿的药,连续三剂之后,龙清泉的水肿消退;水肿刚退,龙清泉又添新情况——肠梗阻,曾毅再次改方,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了局面;只是刚下这一头,龙清泉脑疝的情况又二次严重了起来,还没从肠梗阻的情况中拔出来曾毅又再次投入解决脑疝问题之中……
情况一个接着一个,一次比一次严重,让每一个参与抢救的人都清楚地认识到了,想要把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的人再拉回来,和死神抗争,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一转眼,曾毅在监护室里已经耗了两个星期,虽然期间险象环生,每每都是九死一生,但令人欣慰的是,每经过一次险情,龙清泉的生命特征就增强一分,情况就好转一毫,似乎死神能用的手段,也越来越少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曾毅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他搓了搓脸,振奋了一下精神,起身查看龙清泉的情况,一切平稳。
回身再看,发现王副院长斜靠在一张椅子里,脖子高高仰着,发出很重的鼾声,曾毅多久没有休息,王副院长就多久没有休息,这次王副院长为了创造奇迹,可是把老命都豁出去了,只是岁月不饶人,他的精力到底是比不上曾毅这种年轻人了。
给王副院长披了一张毯子,曾毅轻手轻脚地出了监护室,打算去洗把脸。
到了外间,就看到罗海涛也靠在椅子里睡着了,脑袋不断地高低起伏,怀里不知道抱着个什么东西,险险能掉在地上。
曾毅便过去拍了拍罗海涛的肩膀,道:“海涛!”
“嗯!”罗海涛听到呼唤,一下就醒了过来,急声道:“曾毅哥,我在呢,是不是又出什么情况了?”罗海涛一边说,一边搓着脸,强迫自己赶紧清醒过来。
曾毅摇摇头,轻声道:“别紧张,情况很平稳,这边有我盯着呢,也用不到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罗海涛这才放下心来,眯瞪了几秒钟,像是想起什么,赶紧把怀里的东西抱出来,道:“对了,这是我姑专门给你煲的粥,这段时间你太辛苦了,都没有好好地合眼休息一下。”
说着,罗海涛赶紧把保温盒打开,从里面给曾毅盛了一碗,然后拿出瓷勺,道:“赶紧喝吧,放太久了,怕是没那么热了。”
曾毅这段时间没黑没夜连轴转,一顿正儿八经的饭都没吃过,当下也没跟罗海涛客气,拿起瓷勺就喝了起来,顺口问道:“罗夫人呢?”
“在隔壁呢,估计也是刚休息!”罗海涛答到。
曾毅“嗯”了一声,就埋头专心吃粥,眨眼间一碗粥就进了肚子。
罗海涛赶紧又帮曾毅盛了一碗,看着曾毅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罗海涛恨恨道:“这次我姑父出事,全靠曾毅哥你了,龙家那些人太不像话了!”
曾毅就抬起头看了一眼,不知道罗海涛对龙家人哪来这么大的怨气。
“我姑父住院这么长时间,这条命差点都没了,可直到现在,那龙老二也没到医院来站过一次脚,太气人了!”罗海涛义愤填膺,想想龙老二,再看看曾毅现在疲惫的样子,他心里就一股压不住的怒火。
曾毅倒是没说什么,拿着勺子继续喝自己的粥,他本来就对龙老二没什么好感,所以就谈不上生气不生气了。
罗海涛一提起这个,气就压不住了,当初龙清泉高调全退,为的就是减少龙长兴再进一步的阻力,可谁知当龙清泉遭遇生死大劫的时候,龙长兴竟然连到医院来看望一眼自己大哥的举动都没有,这种做派,实在令人寒心啊!
“我知道他龙老二是怎么想的!”罗海涛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道:“不就是上次他得病的时候,我美心姐讲了那句话嘛!”
曾毅的勺子就停了下来,抬头盯着罗海涛,当时龙长兴得了怪病,龙家遮遮掩掩,最后万不得已,才让翟总长的夫人龙海清出了面,其实龙家最好的办法,就是请龙美心出面,曾毅绝对没有办法拒绝,可当时龙美心却没有出面,曾毅只当是龙家不愿意龙美心再跟自己有任何交集。
罗海涛就道:“当时龙长兴病了,龙家第一个就想起了我美心姐,让她去请你来京城给龙老二看病。我美心姐给拒绝了,可能是美心姐是太恨龙家的那个混帐决定了,所以就说了句狠话,说如果龙长兴真的不行了,那她就回来尽孝道,绝不含糊,但要让她去请你,那是死也办不到!”
曾毅的手指一下就捏紧了勺子,眼看那勺子就要被捏断,那手才缓缓松开,只是额边两侧的太阳穴,却在突突地跳着,显然是内心有些激动。
“他龙老二不来医院,不就在记恨这件事嘛!”罗海涛的气还没消,低声“啐”一口,道:“当初我姑父真是昏了头,为这种人做那么大的牺牲,真是不值,把自己搭进去也就算了,还把我美心姐给害苦了。现在再看人家是怎么对他的,那龙老二根本就是条白眼狼!”
曾毅面无表情,罗海涛虽然说得是气话,但也并不是完全在中伤龙老二,龙老二就算再忙,那抽时间到医院来一趟的时间总是能挤出来的,他之所以不到医院来,很可能还真是在生龙美心的气,和龙美心当时的气话一样,如果你龙清泉真的不行了,那我该出面就出面,该做什么文章就做什么文章,绝不含糊,但现在让我来医院,对不起,我没时间。
只是罗海涛想得简单了,龙老二真正生龙美心的气,并不是因为这一句气话,而是因为龙美心不肯服从龙家的安排。无法和邱家联姻,这才是让龙老二真正恼火的原因所在。
罗海涛开了话匣子就有些收不住,把自己从小到大,对龙老二不满的那些事情都讲了出来,搞得曾毅连喝粥的心情都没有了,只好扔了勺子听罗海涛在那里发泄不满。
足足有半个小时,罗海涛肚子里的邪火都发完了,他把桌上的保温盒一收拾,也不走了,坐在那里又睡了起来。
曾毅回身看了一眼监护室,发现里面情况平稳,就坐在那里想着龙清泉的病情,又想着龙家的这些恩恩怨怨,还有有家不能回的龙美心。
想着想着,曾毅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睡半醒之间,脑子里出现各种各样的画面,一会回到了老熊乡,看到龙美心兴龘奋地开着大号的卡丁车;一会又到了高速公路现场,看到一辆大卡车冲破护栏;一会又回到了监护室,血糊淋淋的龙清泉还有忙得一团转的大夫;镜头一转,又到了陌生的国度,听到龙美心在撕心呐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曾毅听到耳边有人在轻轻地呼唤自己:“曾毅,曾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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